('裴逐买了这套新房后,就从没开过火,一直都靠吃外卖、还是在茶几上直接吃——这餐桌就相当于是摆设。
他猛地一扭头,就见盛聿恒赤裸着上半身,提着块毛巾,以及一个塑料空桶,直接就进了卧室当中。
……说实话,他对自己家有塑料桶这事儿,也挺感觉到震惊的。
这些日子,除了喝酒、就还是喝酒,每天醉生梦死的、只希望再也不看见明天的太阳——
裴逐低垂下脑袋,盯着自己不断抠弄的双手,陷入了一阵难言沉默当中,“……”
但缓缓地,他凝视着自己逐渐干净、有序起来的家,心腔柔软至深之处,又陡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麻酥酥的感觉。
——就仿佛,在被打扫、整理的是他自己一样。
连那只丑不拉几的橘猫,盛聿恒都给拿温水洗了个澡,并将毛发当中的跳蚤一只一只捏死,再用吹风机抖动着吹干。
这橘猫就只有芝麻大点的胆子,刚从卫生间逃生出来,就吱溜一声窜进沙发底了……
盛聿恒的肩膀上多了几条血淋淋的猫爪印,他回头瞄了一眼,又拿吹风机给自己吹了吹溅上不少水的头发。
“盛聿恒——”而直到这时,裴逐还坐在餐桌上,一动不动的,好像个行将就木之人。
但缓缓地,他嘴角向上勾起一抹,两行清澈的、无声的眼神滚落了下来,“我爱你。”
“滴答”“滴答”……空气在这一瞬静谧,只能听见不知名水珠下坠、又摔碎的声响。
手中嗡嗡个不停的吹风机,忽然就停掉,似乎恰逢其时地故障了——
可盛聿恒还保持着吹头的姿势,只转头回眸,一双乌黑狭长的眉眼,显得格外深、又极其喑哑,“……”
轰隆一声闷雷震响,如从远山深处传来——
裴逐闭着双眼、泪痕未干,忽然想到了幼年时,他站在钱塘江边,生平第一次观看大潮。而如今,耳边春雷,幻化成了那轰鸣、怒吼的万潮同归。
他嘴角缓缓牵起了一丝悲苦又怜悯的笑,“……”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而今,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是……‘我’啊。”他嗓音颤抖着、纤细着,仿佛随时都会断灭似的、却又飘摇坚忍,“是‘我’爱你啊——”
缓缓地,盛聿恒踱步到他面前,用温热宽大的手掌,捧住了他的脸颊,一路爱怜地抚摸至了耳后。
呼吸一声比一声深沉,就仿佛面前燃着一盏小小的、似有若无的灯,但他唯独嗓音坚定,“裴逐——”
“我爱‘你’。”
轻柔无比地,盛聿恒闭上双眼,亲吻了一下爱人的额头,似乎烙印一般、又一次重复,“‘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