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倒悬的镜面下，青铜棺椁如死寂的星辰悬浮着。
蒋龙的本命剑在鞘中嗡鸣，剑柄上缠绕的青色丝线与棺中女子腕间的流光纠缠成网，将归墟海域割裂成千万块棱镜。
北瑶踉跄着抓住他的衣袖，锁骨处的青铜锁链纹身突然迸出火星：“那女人在抽我的魂！“
话音未落，倒悬的海水轰然塌陷。
十二条墨色小蛇从碎裂的镜面中钻出，衔尾结成轮盘，每片蛇鳞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影像——有震岳坠入深渊时破碎的太极鱼，有娲皇血痕渗入蒋龙掌心时炸开的星芒，甚至映出三日前他们在云梦泽烤鱼时，北瑶偷偷把辣椒塞进他酒囊的狡黠模样。
“溯时蛇轮！“冰澜的惊呼裹着霜气破空而至，她手中冰魄绫绞住两道蛇影，“主上小心，这是要把我们的因果线抽出来当柴烧！“
蒋龙剑锋撩起半阙残月，鸿蒙紫气在剑尖凝成旋转的星涡。
当剑刃劈中蛇轮的刹那，他看清每片蛇鳞里都蜷缩着个闭目诵经的白衣修士——正是三清观失踪三十年的十二洞玄子。
这些本该羽化的大能此刻眉心嵌着青铜钉，诵经声在时空裂隙里扭曲成恶咒。
“原来偷天换日的是你们！“本命剑撞上蛇轮迸发的冲击波掀翻百里海浪，蒋龙借势翻身跃上最高处的棺椁。
棺盖缝隙溢出的青光在他靴底灼出焦痕，却也让掌心娲皇血痕亮如赤阳。
他忽然明白震岳临别时那个释然的笑——那老者早算准要用自己的殒命，换来蛇轮显形的刹那破绽。
十二道蛇影突然首尾相衔咬住剑锋，蒋龙听到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当第七条蛇影缠上脖颈时，北瑶的惊呼混着血腥味撞进耳膜：“呆子看左边第三棺！“
猩红的血珠顺着她嘴角滴落，却在半空凝成枚剔透的冰棱。
蒋龙福至心灵，剑锋顺着冰棱折射的角度斜挑，正刺中某具棺椁边缘的青铜饕餮纹。
龟裂声如爆竹般炸响，十二洞玄子同时发出非人的惨嚎，三条蛇影应声碎裂成青铜渣。
“接着哭丧啊！“北瑶抹了把唇边血渍，指尖星屑凝成弹弓，将蒋龙斩落的青铜渣射向其余棺椁，“不是爱拿活人炼器吗？
尝尝自个儿本命法宝的滋味！“
海底突然隆起九座祭坛，每座坛顶都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袍人。
为首者掌心的轮回盘缺了三枚齿，正是被蒋龙击碎的蛇影所化。“鸿蒙至尊果然棘手。“那人声音像钝刀刮着青石板，“可惜天道棋局里，气运之子也不过是稍大的棋子。“
蒋龙剑尖还在往下滴落融合了娲皇血的咸腥海水，闻言反而笑了：“那你们怎么解释，棋盘自己长腿往剑锋上撞？“他故意踏碎脚下棺椁，果然听到东南祭坛传来闷哼——这些傀儡师与棺中女子分明命魂相连。
混战在冰澜掷出的霜华结界中爆发。
北瑶的星屑弹弓专打黑袍人肘关节，冰魄绫则化作游龙封堵祭坛方位。
蒋龙每一剑都带着崩裂道基的狠厉，却在刺中第七个黑袍人时忽觉灵台震荡，本命剑竟首次发出畏惧的颤音。
“蒋龙！“北瑶的尖叫撕心裂肺。
他低头看见心口绽开的青铜莲花，每片花瓣都刻着颠倒的梵文。
十二洞玄子的残魂在花蕊中齐诵往生咒，要将他至尊道果渡成空无。
剧痛反而让神识前所未有的清明。
蒋龙在血光飞溅间看到祭坛底部流淌的暗河——那根本不是水，而是凝成液态的因果线！
黑袍人面具下的脸开始与记忆里各派长老重叠，他们竟把半个洪荒大能的命数都炼成了灯油。
“瑶儿，给我烧条路！“他咳着血沫将本命剑插进祭坛裂缝。
北瑶应声甩出七十二枚火星，每粒星屑都裹着她呕出的心头血。
火焰顺着因果暗河席卷而过，烧出万千哭嚎的人脸。
冰魄绫突然缠住蒋龙后腰将他拽离爆炸中心。
冰澜的银发被热浪燎焦半截，却仍死死抵住他后背：“主上的剑不能在此时折断！“她吐出的冰雾里混着细碎的内脏碎块，“想想归墟海面等着您重铸的法则罗网！“
蒋龙撞上最后那座祭坛时，余光瞥见北瑶正在徒手撕扯腕间青丝。
棺中女子的虚影已半附在她身上，青铜锁链纹身爬满了脖颈。
他忽然读懂震岳那半枚太极鱼旋转的轨迹——那老者燃烧神魂窥见的天机，此刻正映在北瑶逐渐褪去血色的瞳孔里。
本命剑发出龙吟般的啸鸣，剑身浮现的裂痕中渗出混沌之气。
蒋龙握剑的手掌被灼得可见白骨，却在黑袍人再次结印时露出森然笑意：“多谢你们把祭坛排成九宫格。“他蘸着心口血在虚空画出血符，“毕竟谁会在自家坟头布逃生阵呢？“
当第九座祭坛在血色符文中崩塌时，蒋龙听见天道法则重新编织的簌簌声。
但比他先倒下的是北瑶——少女腕间青丝尽断，瞳孔却变成与棺中女子相同的琉璃色。
她最后朝他伸手的姿势，像极了归墟镜面里那个缓缓睁眼的女子......蒋龙指尖的血符在虚空炸开九道金芒，被击碎的祭坛残骸突然悬浮半空，组合成倒悬的青铜棋盘。
棋盘纹路里流淌的液态因果线突然沸腾，十二条墨色小蛇的残影在棋格间痛苦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