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从得知这个消息起到现在,她的大脑就一直都在为此困扰。
诚然,她应该对裴弋的慷慨表示感激。可除此之外,她无法心安理得接受裴弋在物质上所给予的帮助。就算裴弋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也会因为自觉亏欠而越发清晰地认识到彼此关系的不对等。
消除这道关碍的方式就是她想办法把钱还给他。这是他们之间第一笔需要放在台面上厘清的账目,那往后呢?
如果往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她需要钱,又不得不接受裴弋支援,她能每一次都如愿把那个窟窿补上吗?……他们还有后来吗?
司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惊。自小因为物质的缺乏而饱受自尊的折磨,她早已意识到,活着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缓慢受锤,那是一种决堤的麻木,她在这种麻木中学会了坦然面对周围人好坏参半的打量。
可除了裴弋,她可以在众人面前袒露自己的缺失,唯独不想亏欠裴弋任何。
这是不是无用的、矫情的、要强而脆弱的自尊心,关键时刻一点也不顶用。
可除了自尊,她什么都没有。
病床上,奶奶一无所知地沉睡着。沙发的另一侧,司宇正全神贯注于游戏页面,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司施抬头仰望洁净如新的天花板,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她比谁都清楚自己不属于这里。
她算了算自己打零工攒下的钱,打开手机,给裴弋发送了一则短信:
【你明天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
060.如同悲伤被下载了两次
司施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高中毕业的前一天,意识解离成上帝视角,看着教室里的物品一点点清空,同学和老师一个接一个消失在门口。
她知道自己已经离开过一次,重复上演离别的场景,如同悲伤被下载了两次。
梦里再见到裴弋,他的身上有一种虚拟的气息。白色的衬衣领口敞着两粒纽扣,理所当然成为焦点的少年逆光站在楼梯口,朝她伸出手。
司施想要触碰,却一脚踏空,闪身跌入无边黑暗中。
梦醒的瞬间,司施指尖微动。缓缓撑床坐起,手中还徒留希望落空的怅然,现实却没有更多时间留给她伤感。
这里是特需病房的陪护区,听见奶奶的呻吟,司施快速翻身下床走过去。
奶奶昨天已经清醒过一次,拉着司宇操心了两句吃穿和学习,挨不过头痛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