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本红眼神微微一滞,抬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翻,骂道:
“还说你住在大城市,读过书的人,还比不上我这没读过书在乡娄生活里的,你现在看看连埠村那些乡村少妇个个花枝招展,穿金戴银,摸粉涂油,哪里像你素面朝天,连一身抻敨体面的衣服都没有,一年四季不买衣裳的,还靠着老姐体己,你好意思么,好在你一无朋友,没有地方失贬低的,活得自在。”
说话时她像是发怒的猫,恨不得上脸来抓,又说:“下午我还得去公司,你带孩子歇一晚,我晚上得空再整理衣服给你。”本沫不敢不应。
晚上本红在房里整理衣服,叫本沫进去,她照旧骂,一面从柜子里将衣服一一挑选出来,一边给一边骂,分不清她的善变,骂得越深给的也更痛快,一件件衣裳纷纷撒在她眼前,又说:
“你看这黑色呢子大衣,我不要了,我又置了几件新的,我不像你喜欢的就买,断不能短缺自己,别到时有钱没有好身段,人就是图快活。还有这件雾霾蓝大衣,一件大衣就是上千,这又便宜你了。”
此时本沫早有心里准备,无论姐姐说什么,她只是静默一动不动呆笑,听着这些无异于笑话,心里想:“亲生姊妹,越骂越亲香。”故不往心里去,总觉得姐姐虽嘴硬,心里待她比任何人都柔软。
本红还在衣柜里翻,说:“我还有一件长款羽绒服,至今只穿了一次,我原想拿给凌老太穿,你要也拿去。”
本沫听了楞了许久,心内凝:“宁愿给一个佝偻老人,也不愿先想着妹妹,可见在她心里自己是多么低贱。”
想到这,她手里提着的这袋衣物,已无法承受之重跌在地上,她愣了许久,顿时没了兴致,呆呆的笑也止了,听见孩子的哭喊,匆忙走了出去。
本红说道:“你去吧,哄睡了孩子你再来。”孩子兴奋不肯睡,心理想着不去,又担心姐姐久等,复又折了回去。
她进门时,本红做手脚不迭放下手机,看一眼本沫,脸色又变严厉了,只听她说道:“你要知道,这些衣服我不是不要不穿,是你短缺才给你的。”
本沫听出这分明是大姐的口吻,施舍中夹杂了些许胁迫,胁迫她努力工作,认清这人情,还清这人情。
此刻她才了解张埠的话'拿了衣服就是欠下人情和骨气'不得不说张埠有时心中藏着她所不及到的深度,这即是她愚昧之处。但张埠不明白为何偏要姐姐一堆衣服,却一年到头不穿一次,其实她只不过是想要将那份亲情长伴自己,心中蕴含着姊妹柔情,这即是她的愚纯。
“我现在体己你,看我日后老了能否享你的福,快去赚钱才是硬道理。”本红说着一个箭步抢到她跟前,抓领掀衣,像是贼像是匪,在她身上一顿翻,道:“哎呀,蔑旧的,还是我几年前的衣服,你没内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