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个护士喊道:“扶着你婆婆坐在大厅把外套脱了,检查血压。”
本沫心里嘀咕:“她自己能走,还要扶?”一股强大的逆反心使得她迟缓,眼见凌老太脚步踉跄,她向前几步轻扶凌老太的臂膀,凌老太即刻软筋脱骨似的落在她身上,她使着蛮劲扶其坐在大厅。
顺着凌老太手垂落的方向,看见她的鞋还汲着,便明白凌老太是想让她帮忙提鞋帮子,故装着上弓不下腰,下伸手摸不到地的老态。凌老太的手反复在鞋后跟的边缘徘徊,本沫看在眼里却俯不下身体,往日凌老太待她的影像似在她眼前,满腹怨恨袭来,她蛮力将鞋帮子一拉,伫立一旁。
待二老做完检查,送了客后,她就来到母亲身边。
云秀见她来,说道:“我在外面这么喊你,当看不见,进凌老太房间戴好口罩,又是屎尿又是尸臭。”
“服侍凌老太总是心里有恨,下不去手,再想想你这么多年服侍她究竟怎么做到的。”
“不帮她做自己良心又过不去,帮着她做了自己又经苦受。单进她房里,就远比做事难一百倍,帮着她做,脸上还扬着对你嫌,两眼细小而锋利,像锐刀一样刺人,不得不伴蛮做完脚步匆匆快走。她是死都要强的,我这样凭着心凭着命服侍她,仍得不到一句好话。
嗳!凭她怎么对待,我依然是随本心,一世对得起自己这颗良心,无怨无悔。”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世上哪个能做到。我只要想到当年她怎样待我,就没法真心服侍她,下不去手。”本沫越觉母亲淳朴可贵,心里敬服。
“我不去做哪个做,朱倪连她的房都不进,赵本逵日夜颠倒上班,你爸爸这厮更是,又有什么办法。不说了,我还要去给凌老太套被子,那老货虽嘴里不求人,迟去了她就赌气,撩出我不帮她的是非,置气去找邻舍,求扬淑云,蔡汀兰帮她,实际上哪次不是我帮她做的。”
云秀说着便走,本沫看着母亲进凌老太房里,好一阵她的心又绞痛起来。
吃饭时,姐姐们都回来,本沫见姐姐们对凌老太如从前,吃穿用度全送到她面前。当大姐一人看菜园时,她忍不住上前问:“大姐,你不是说不理婆婆了吗?”
大姐凝了凝她,叹道:“我哪里当真不理她,只不过是想冷她一时,故意治她,看她怎样。婆婆虽性子偏执有她的不足,在我心里她如母亲一样,比母亲还要深重。”本沫听着灰心丧意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