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太颤悠悠已走到楼下,面色与赵书记形同,古铜色再加上白癜风的黑,紫白色嘴唇,口中喘着粗气,一世的痛苦像是全叠在此刻,死的要死了,仇的要仇了,与她这一世所唯愿的家庭团圆、和和气气的愿景相背离。
她仿佛也要死了,鸡胸龟背,胸口如针刺,背上如针锋,前不能抱被,后不能挨床,眯着眼干坐着喘气,接着一声长叹后竟没了气,昏死过去。
众人都知道凌老太素日性情:无故鬼符冷脸,长悲苦叹,她的女儿们、孙女们看到眼里,亦看不出来她是哀是悲还是气,一个个迫不得离她远些,都背着她单围着赵书记。
偏这时云秀进来给凌老太换汤婆子,当她进门时,看见凌老太冷清独自倚着的形影不是正应验了从前赵姥姥说‘闭眼想,这一世看不到她的好,她最后得不到好报。’
想到这一句她在心里不禁冷讽道:“哼!这一世这么恶毒,现在就是你的下场,死了就好!”
云秀越走近越感到不对劲,凌老太全身似乎木刻一般一动不动,她耷拉的眼皮,单看那只垂沿的手,云秀便知凌老太绝非装样,云秀上前喊:“咩。”
接着手指掰开她紧咬的舌头,舌头也僵硬了,云秀哀叹道:“哎呀,死了。”
云秀抱着凌老太狠地朝她人中刺去,接着听到凌老太叹出一口长气,这时众人又围拢看凌老太,整个房里哭的哭,喊的喊,荣芝也颤心,左一眼瞧赵书记只剩倒气,右一眼看凌老太在呼号,一发脚软,跪倒在地上。
到了深夜,赵书记已恹恹弱息,脑袋之下全无知觉,身已下沉。他挣扎将头露出被面,抬头竟看见烈阳,正要去意时,说时迟那时快,本沫、本唯哭入房内,两人双膝下跪,扶着赵书记一遍遍呼喊,赵书记似乎听见了,手拍魂,脚打鬼,正在挣命,将跌入阴司的身体拖了回来,喉间咕噜咕噜的响声,像是说什么。
本唯先喊道:“爷爷,我现在是共产党员了。”
赵书记听见孙女回来,那样强烈的呼喊他,比见了自己亲身女儿反应还要大,竟睁开了眼睛,听见‘共产党’又如接到党的命令一般,开始说话:“共产党员—好啊!做真人,说真话,做真事,不欺骗任何人,说得到做得到,这是我一生为人的道理。”
赵家的孩子们此时明白,赵家真正的根基是赵书记,他才是真正一家之主。从小教导孩子们为人根本,孩子们全都跪在地上,听他教导。
众人劝赵书记休息,本沫凑前与赵书记说话,赵书记靠过来要枕着她的手臂上,半久说:“难已经受啊,枕着你的手上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