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照旧去田里,在烈阳里,忽头顶飘着一片乌云,临在她身边为她遮阳。云秀仿若从前,轻唤:“咩”想到母亲已逝,一头栽到土里哀嚎:“咩,如今你困在土里,我已是一个无娘的人!”哭得俯仰难抬,头不住往地上磕,她起身洗脚,掉入深潭,在水里几个翻滚,脚下似有抬举,竟然毕直的欹立水中,攀土抓草爬上岸,捡回一条命。
又一日凌晨五点,在大姨家住,因嘴巴红肿痛得一夜难眠,于是起身要回家,一条路怎么也没有头,竟失了方向,洼地不知深浅,踩进一个水坑深至脚脖,一阵强风吹来推着她走,直到她清醒走进家门。
5.2
到五月,云秀便生病了,起初是身体发软,口里寡淡,食之无味。最后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像熔炉底下那煨着的渐明渐暗火光,不定什么时候熔炉冷却,火光熄止。
她煨着最后生命那点光,用那点力气照旧忙碌家里一应事物。看着这个家越发使她疲惫不堪,花园里换洗衣物成丘,灶厨里碗筷成山,纵使十只手也不够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没有尽头,这使她绝望!
屋里屋外孩子调闹不停,使得原本经苦痛的身体,再添心烦,更是苦不堪言。即使累得头晕脑胀,手发颤,脚打跪,也无人来看一眼,一想到这群冷血的白眼狼,自言自语:
“做死做活,我就是做到死也不会有人眨一眼皮。只要一天不倒下,就得做一天,就是死了,魂还得做。”
她仍朝那堆衣服走去,照旧洗衣,她一抬头,那冷汗竟如水般滴落,滴滴答答落一地,手肘一扒,如雨一瓢,心里悲绝:“哎!前世里造了来的业,让我困在这样的屋场,今生今世做牛马!”
渐渐她一听到荣芝进门她就火冒三丈,不在时心里念他,在时心里恨他,荣芝不能容她抱怨一句,说一句驳她十句,激得她乱颤。亦不能听孩子的嬉笑哭闹,听一声,挠得心乱如麻,更不必说凌老太的魔掌时不时将她击垮。
一日她刚做完晚饭后走出厅,像往日那样叫了一声“吃饭”,她已明显感到身体惧疺,连说话的力气已不似先前。当她走出厅看到所有孩子围着凌老太癫笑,喊他们吃饭一动不动时,仿佛她身上的血也在叫,那叫声刺得她全身作痛,最后在她胸口凝作一团,拖着身体摇摇晃晃走进房。
天已黑,墨蓝的天空已成一幅幽暗的壁画。本沫刚走出门,恰屋檐沟一滴水落下来砸在她头上,一阵清醒,摸了摸脸,润滑着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