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在门外的荀阳恍然大悟。她拒绝自己陪他进去面对困局、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指的不仅是面对家人,也包括面对自己,面对自己辗转难眠的秘密,面对她对他羞于表达的愧疚。
此刻荀阳终于懂了,他接近严冬的过程为什么那么顺利,她怎么就刚好走进了他的游泳馆,严冬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利用”,为什么会对自己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原来,不仅仅是因为她早就认出了他,更因为那对压在她“床垫”下整整十二年的金耳环。
原来秋游那晚,她喊来大豪,不是为了保护姑姑,而是为了保护他。
他也明白了,那晚她要他信她,是什么意思。
她不要他做傻事,不要他犯险,不要他为了复仇搭上自己,不是要他遗忘仇恨,而是她要替他扛过仇恨,她要为儿时的“过错”偿还。
荀阳再度把严冬抱在怀里,此刻他们不再是假扮的情侣,而是暖冬的阳光下,一起收集蓝桉果壳的小伙伴——像蓝桉果一样努力顶开新的命运,忘不了过去的壳子没关系,只需要把它们封存在瓶子里,放在心里或阴暗或风景宜人的角落、遗忘或晾晒。
“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在荀阳怀里的严冬,或因为中午的屈辱,或因为儿时那件事对他的抱歉,眼泪止不住地淌落在他的肩上。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那盒水浒卡,你根本就没有给我,是我自己捡走的,你没有做她的帮凶。没有金耳环,也会有别的,你别再苛责自己了。”
荀阳说着,把她搂得更紧了。
“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要说谢谢,谢谢你信任我,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严冬将埋在荀阳怀里的头抬起,哽咽地问,“你真的不怪我吗?”
荀阳看向那双泪光涟涟的眼睛,想起已经走过的半生坎坷,想到遇见她之后的种种,还有已经寻回的“父亲”,含泪点头。
突然,荀阳猛地推开严冬。
“对不起……我上次就忘了,我今天又忘了……”
“什么……”严冬一脸困惑。
“我之前是吃死人饭的,师父说,我们身上的尸臭是洗不掉的,所以我下定决心来平阳市里的时候,就想了很多办法祛除身上的味道。虽然身边人都说我身上闻不到我臆想中的怪味,可我还是觉得……或许不能彻底除掉。而且就算没有尸臭,别人也会害怕我身上有不吉利的……”
话还没说完,严冬的手就堵在荀阳的嘴边,摇了摇头。同时,一股酸涩涌上鼻腔——他本不必过那样的生活。曾经,他一定因为那种气味,遭受过别人无数白眼吧……
“怪我和我的家人……你才会……”
同样,话未说完,严冬扑进荀阳的怀里,再次抱紧了他,像是用行动证明自己对他的接纳和愧歉。
不知过了多久,平复好心情的二人才放开彼此的怀抱,但他们像舍不得分开彼此那般,依旧轻轻地拉着对方的手,面对面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