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轻轻一叹,将他的手往自己脸边一合,“不必为我烦忧,不必避开我练剑,也不必为我回望从前。”
她曾以为不知者不清,但当真成为被偏爱的个体,沉烈的每一个细节,她其实都感知得很明显。
比方说,今日晨起,雨声中青年静视她的眼神。
比方说,自从雪夜看清她的自嘲,沉烈便未曾在她面前再挥过那把剑。
比方说,他每一次轻抚她长发的瞬间。
或许是他们当真太过了解彼此,所以每个举动的指向性都如同赤水迢迢,奔赴心头。
执伞的青年摩挲她柔软的侧脸,忽然地低身一吻。
伞面轻轻一颤,积蓄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滚落地面,溅起一阵清澈的水花。
“阿婉,我知道回眸旧事全无意义,也不想说感同身受的虚言,”吻轻轻分开,沉烈仍旧与她双额相抵,“但的确无法对你的往事无动于衷。”
“或许从前无可更改,但从今往后,前路漫漫,”伞下的一方干净空间里,他合在她耳后的手轻轻一握,承诺般置言,“总有我同你并肩。”
郑婉抬眸看了他一会儿,随即笑了。
她主动踮脚,在他唇上浅浅一咬,“走吧,我饿了。”
春日的雨不大安定,时大时小,两人走了一会儿,前一条街上还稀稀落落开了几家店,再拐几个弯后便都是个个紧闭,根本瞧不见半点人影。
郑婉心想今日这样的天,或许那豆浆小摊也懒得出摊,不过总之今日无事,出来转转也是好的。
正想着,雨汽中便传来一阵带着热气的清香,街口的大树下架着一个大大的帐子,帐中传出一股股热气,帐帘口是一个打扮干净整洁的妇人身影,年岁约莫五六十岁了,头巾将发丝束得很服帖,闲来无事,拿了本书攥在手里安静地看。
沉烈随口道:“既已饿了,在这里吃了再回去吧。”
郑婉瞧了一眼,帐子里倒的确无人,只是店主终究是在这里,便问了一句,“无碍吗?”
说话的功夫,那老妇人也察觉到了两人的靠近,便抬眸看了过来。
见是沉烈,便起了身,随口招呼了一句,“来了?”
郑婉下意识要按低帷帽,手却被沉烈一拦,他轻轻替她将帷帽摘了下来,随后拉着她收伞进了帐子,“无妨。”
沉烈选了个通风的位置落座,随手把伞立在角落里后,便过去端盛好的豆浆。
他大约是和店主有些熟络,两人没有太多话,只是简单搭了几句,老妇人便坐回了原处,看回放在一旁的那本书。
郑婉又看了一眼老妇人的模样。
已生出些皱纹的眉眼没有什么笑意,甚至称得上有些严肃,但给人的感觉并不冷漠,只觉得她或许本就是性子淡的人。
她正思索,老妇人忽也冷不丁抬眸,同她撞上眼神。
郑婉一滞,随后同她点头示意一笑。
老人也简单点了点头,继续默不作声地低眸看书。
沉烈将冒着热气的豆浆推到她面前,“喝些暖暖身子。”
郑婉简单吹了吹,浅浅尝了一口。
味蕾上是很普通的豆浆的味道,但潮湿的下雨天里,有这么一碗热汤,能让人五脏六腑都跟着暖起来。
小菜也的确如沉烈所说,是很清淡爽口的味道。
她吃得比往常多了些,一碗豆浆也见了底。
帐子里光线有些暗,帘外潇潇风雨漫天,明明是有些阴沉的天色,郑婉抬头看了看沉烈,莫名觉得很安逸。
男子从来胃口大,沉烈吃饭的动作不算赶,也不磨蹭。
大约是行军的习惯,他吃起饭来,就是很专心地吃饭。
郑婉托腮,静静瞧他。
说不上和她见过的那些王公子弟一般慢条斯理,但有他这张脸,终归是赏心悦目。
雨声如沸,又喧嚣了起来。
郑婉回神,转头去看雨,又同老妇撞上了眼神。
她也是个坦然的人,神态并没有偷看被发现的窘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