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茗心侧头认真地盯着她,手里闲闲地颠着瓶子,静静问:“你自己回来的啊?”
秦郁棠嗯了一声,挑挑右边眉毛,很自得的神情。
季茗心没顺着她的心意送上夸赞,而是顿了顿,接着问:“你坐动车,然后呢?打车?”
秦郁棠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摇了摇:“no,动车转客车,再换回村的小客车。”
季茗心撇过头,瓶子正好落在他手掌里,他握住掌心,轻声道:“真够累的。”
秦郁棠浅浅地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被阳光打上斑点的裤子,晃了晃腿,叹口气道:“是啊。”
片刻的沉默,秦郁棠慢悠悠地开口问:“我们小时候对家庭关系寄托百分百的期待,是不是很傻?”
季茗心再次把视线转向了她,四目相对,他嗯了一声,没说话,想给秦郁棠机会,让她就这个抽象的话题发挥下去,最好表达些浮于云端的见解,这样谈话就是安全的,不至于走向互揭伤疤的方向。
但秦郁棠没有接过话头,只是安静地回视,她的眼神自有重量,逼得季茗心无法再拖下去,只能开口:“你爸妈……对你不好吗?”
“啧——”秦郁棠仰起脸看向斜上方的棚顶,犹豫道:“怎么说呢?他们对我也没有不好,只是同样都是亲生的,我在他们心里不如我弟弟重要,买零食我得让着他,选房间我得让着他,看电视我得让着他,就连写字桌,我也得让着他。”
她说着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很短促,弧度却始终停留在嘴角,压下视线看着季茗心道:“其实我弟弟成绩很烂的,还不如你小时候,根本不知道他要一张新的写字桌干什么,连作业都不怎么写——可能就是因为想抢赢我吧。”
“你讨厌他吗?”季茗心问。
“当然讨厌啊。”秦郁棠诚实地冲他眨了眨眼:“你小时候至少能算一个漂亮的傻瓜,他就是一个纯傻瓜。”
季茗心在“自己被夸了”和“自己被骂了”当中摇摆两秒,咧开嘴笑了,听见她接着说:“不过我更讨厌一碗水端不平的人,我爸,我妈,我爷爷奶奶,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就算有点儿重男轻女,也是出于对长辈的孝顺,可是我曾爷爷曾奶奶都死八百年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孝顺谁?”
她摊着手,一只秋风中苟延残喘的蚊子正好落下来,歇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季茗心视线落在她手腕上,浅浅的纹路下有一条很淡的白色印记。
秦郁棠屈起食指,无情地弹走了这只蚊子,把手腕抬到他鼻子前边,展示这道陈年旧疤:“其实我最痛苦的时候,还试过自杀呢,没敢跳楼,选择了割腕,当时着急,没找着小刀,就拿小梳妆镜的碎片在同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