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月,六合真人一行人在阵中四处探寻出路,却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不久之前,阵法似乎是灵力耗尽,又或是遭受了某种破坏,这才自行崩溃。
众人好不容易逃出大阵,正准备返回天云宗。
结果刚到附近的元武城中,便听到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传闻。
“天云宗老祖杀人如麻,不把法相强者当人看!”
“葬地之中,天云子先是勾结血魔宗宗主,后来又出卖对方,以此来给自己逃命。”
他们一边打听,一边试图寻找其他出路,却不料在这过程中暴露了行踪。
短短几日,蛰伏在暗处的魔道修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倾巢而出,将他们围堵得水泄不通。
更致命的是,血魔宗高悬重赏,放言谁能生擒他们,便能获得足以改天换命的丰厚好处。
如果不是六合真人强撑着法相境的战力,堪堪抵挡住一波又一波疯狂的攻势,恐怕众人早已落入敌手。
“师尊,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张敏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近,往日冷艳高傲的面容此刻布满倦意,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逃亡时的狼狈。
她的声音沙哑,透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六合真人倚着斑驳的石壁,剧烈咳嗽震得胸口起伏,指缝间渗出的血在灰衣上晕开暗红的痕迹。他惨然一笑,浑浊的眼底闪过决绝:“我怕是出不去了。血魔宗悬赏之下,各路人马蜂拥而至,如今连名门大派都掺和进来......”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抬手擦去嘴角血渍,指腹蹭过花白胡须,留下一道刺眼的红。
看到他这副模样,众人顿时慌了神,连忙上前为六合真人顺气。
片刻之后,六合真人稍微缓和了些许,强撑着开口说道:“你们走吧,老夫来帮你们殿后,反正也没多少年可活了。”
“长老!”众人惊呼。
“您怎么能这样?”张敏踉跄着扑上前,泪水砸在六合真人染血的衣襟上,晕开更深的血色。
“我们一定能逃出去!”其他弟子也纷纷喊道。
听到六合真人要牺牲自己,众人顿时激动起来。
他们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就是因为六合真人的强大实力庇护。
即便此时六合真人已深受重创,但他的存在就是众人活下去的希望。
六合真人望着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面孔,喉间泛起酸涩,他们稚嫩的面容与记忆里初入山门时重叠。
他强撑着站直,掌心贴上心口翻涌的剧痛,沙哑道:“正是因为想让你们活下去……”
张敏突然止住哭声,抬头看向老人。
她看见六合真人鬓角的白发比三日前更多,皱纹里嵌着干涸的血渍,那双曾挥剑斩妖的手此刻连握剑都在发抖。
“敏儿,你知道该怎么选择吧?”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藏着恳求,“老骨头我这条命,能换来你们一线生机,值了。”
寂静中,张敏缓缓松开手,指甲在老人腕间留下四道月牙形血痕。
她后退半步,躬身行了个大礼,声音哽咽却坚定:“师尊,弟子明白。”
“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六合真人欣慰颔首,猛地提气腾空。染血的道袍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残破的战旗。
他回头望了眼地面上泪流满面的弟子们,大喝一声引动全身残余灵力,朝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夜空中划过一道暗红的光,惊起林中栖息的夜枭,伴随着他嘶哑的长啸,彻底没入浓稠如墨的黑暗。
六合真人的衣角尚未完全消失在夜幕中,一声阴恻恻的轻笑突然撕裂死寂。
夜风卷着枯叶掠过众人脚踝,张敏脖颈后的寒毛瞬间竖起。
那笑声像是毒蛇吐信,嘶嘶钻进耳膜,震得她识海泛起阵阵刺痛。
“好一出慷慨赴死的戏码,当真是闻者落泪啊。”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在场天云宗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宛如死灰。
抬头望去,一道身着血衣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三丈外的古槐枝头,玄铁打造的靴尖碾过树皮,木屑簌簌落在张敏发间。
月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血色长袍,将其身后两人的影子拉长,如同两柄出鞘的弯刀抵在众人后心。
那是一个长相妖异的青年,指尖把玩着一枚嵌满血丝的玉珏,阴柔面容在月色下泛着青白,眼尾朱砂痣随着笑意诡异地颤动。
在他身后,枯瘦如柴的中年男子正用骨节突出的手指反复摩挲袖中短刃,刀刃与金属护腕相触,发出细碎的“叮叮”声。
而那和尚袈裟下露出的半截手臂布满尸斑,双手合十的姿势看似虔诚,指缝间却滴落着腥臭的黑血。
三人体内翻涌的法相境灵力凝成实质,压得四周草木尽皆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