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一句话,如同金口玉言,已然为那位素未谋面的陈通判的仕途,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此子,不堪大用。
既然确定了是女子,且立下如此功劳,封赏自然不能少。
崇明帝略一沉吟,“她大伯家,可有儿郎在读书?”
自古女子不能为官,封诰便是最大的体面,这恩泽通常要落在其家人身上。
“这……”齐光焰脸上显出一丝踌躇,飞快瞄了一眼齐光耀,欲言又止。
他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崇明帝的眼睛?
皇帝眉头一皱,带着几分不悦:“你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谜?在朕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做得如此明显,他岂能当作看不见?
齐光焰被问得脸上微微一热,他虚咳一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崇明帝将侄儿这副窘态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惊奇。
这小子自幼在军中摸爬滚打,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几时见他脸红过?
这反应……有意思!
他目光又瞥向低着头擦汗的齐光临,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光临,回去闭门思过。其他人也都退出去。”
厚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偌大的御书房内,霎时只剩下崇明帝、齐光耀和齐光焰三人。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齐光耀凑近御座,俯身在崇明帝耳边,快速地低语了几句。
崇明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的表情如同春风化冻,由惊奇转为恍然,再由恍然化为忍俊不禁。
他猛地一拍御案,指着下方面色愈发窘迫的齐光焰,爆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
“哈哈哈!好你个齐光焰!原来如此!朕就说嘛,今日怎么这般殷勤!你呀……你呀……”
笑了好一阵,崇明帝才勉强收住,眼中却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放下时,脸上又恢复了帝王的思量,微微摇头道:
“不过……那姑娘,虽有大功,其门第……终究还是太低了些。”
“怎么低了?!”崇明帝话音未落,齐光焰脸上那点窘迫瞬间被急切取代,“皇伯父!她于侄儿有救命之恩!
年幼时,我在飓风天落海,是她不顾危险,跳进海里救了我。
去年我娘从京城返回乐天府,半途遭遇劫匪,也是被她所救,不但如此她还把我娘安全护送回乐天。
救命之恩,护母之德,这两桩大恩,难道还抵不过那点门第之见?”
崇明帝被他这连珠炮似的一顿抢白,非但不恼,反而眼中笑意更深,带着几分调侃:“看看,看看!
朕不过说了一句‘门第稍低’,你就急成这样?一点就炸的炮仗性子和你爹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指了指齐光焰,对太子笑道,“怪不得你王叔前些日子来信忧心忡忡,说阿焰打仗是把好手,可论起沉稳持重,还差着火候!
他还需再看护几年,才能安心回京荣养呢!”
齐光耀连忙笑着打圆场:“父皇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来也是缘分,那陈姑娘与儿臣,也曾有过数面之缘,且……”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崇明帝露出询问的眼神,才继续道,“且她幼年时,亦曾机缘巧合,帮过儿臣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