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咸涩的泪溢进嘴角,不住地慌张摇头。
官差厚着脸,粗暴地将她往春凳上拖。
兰芙哪里招架得住几个男人的力道,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抬板子之人卯足了劲,板子对准她瘦弱的背脊高高扬起,顷刻便要落下。
“住手。”
沉凉威冷的腔调穿透咫尺之遥的距离,如利箭破风而来,引得所有人纷纷回头。
来人一袭白袍,身长玉立,眉眼透着凛冽的戾气。
高挺身影撞入兰芙眼底,她鼻尖酸胀,眼泪决堤,强行捧着的千疮百孔的顽石终于碎得四分五裂。
祁明昀见她满眼泪痕,眸子里晶亮湿漉,像酿着一池水,心中不知被何物挠动,这一瞬,眼神终是柔了几分。
“何人擅闯公堂!”胡永续大喝。
县丞伏到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胡永续面色大变:“凶徒杀人潜逃,扰乱公堂,嚣张至极,来人,拿下,与这女子一并押入大牢。”
“胡永续。”祁明昀不疾不徐,负手缓缓走近,眸中噙满戏谑且阴狠的笑,“永元二十八年,任安州县丞,彼时安州洪涝遍及,你与当地官员合谋,倾吞粮仓数百石粮,高价倒卖,从中谋利。后经人举荐,攀附当朝宰相杜康,才做了这杜陵县令。”
“一派胡言!来人!”
祁明昀斩钉截铁:“两年前,杜康被皇帝忌惮,死于墨玄司的乱刀之下。这两年来,皇帝一直在肃清此人势力,你官微人轻,尚未被牵连,可又能保几个明日头还架在脖子上呢?”
胡永续乍然起身,双眼瞪大:“你、你是什么人?”
祁明昀蓦然不动,只微微偏了偏眼,嘴角挑起的笑令人遍体生凉。
胡永续心领神会,惊出了一身冷汗,大手一挥:“退堂,将这些人通通驱散,本官稍后再审。”
“表哥,表哥!”兰芙怕胡永续这个庸官会伤害他,奋力挣脱官差的钳制上前。
祁明昀回过身,温和一笑,与方才那阴寒冷冽的神情判若两人,“阿芙,听话,先回家等我。”
兰芙被强行带出县衙,看着白墙一点点阻隔他的身影,喊得声嘶力竭……
大雨淅沥,连绵不绝,僻静的书房内青烟缭绕,胡永续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坐立难安。
“你究竟是什么人?”
“知道的多,死的也早。”祁明昀未接婢女奉上的茶,冷刮一眼,婢女吓得落荒而逃。
胡永续死死盯着他的身影,端着茶盏的手狂抖不已,乃至泼了一身的茶汤,“你是
京里的人?”
以此人的气量风度,绝非等闲之辈。
须臾,茶盏落地,瓦片飞溅,他的脖颈被一只手死死掐住,眼珠凸显,满面青紫,喉间挤不出一句话来。
“听着,别再问东问西。”祁明昀仿若在打量一只不知好歹的鼠虫,冰冷启唇,“我有永州官员所有的把柄,我走后,别想着勾结那些废物来杀我,你若敢,我先摘下你的人头,听懂了吗?”
胡永续双眼糊起狰狞血丝,在万钧之力的压迫下,艰难点头。
禁锢脖颈的力道松散,他坐起身剧烈呼吸,平复如初后,敬畏行礼:“贵人,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人。”
第024章 渡惊险
“别紧张。”
祁明昀微沉腰身,拾起一只锋利瓦片,捻在指尖细细端详。
茶室香篆飘袅,细雨急打窗牗,两片窗棂清响开合,胡永续心头如被沉锥猛击,余光闪烁,缩崩着身子,屏凝呼吸。
祁明昀悠怡抬眸,清冽的嗓音应和疾风骤雨,尤显沉凛:“你帮我个帮,我为你指条生路,如何?”
胡永续自然知晓他口中的生路指的是什么,慌张一拜:“望贵人指教。”
“去投吴王,能免你一死。”
他竟是吴王的人?胡永续眼珠攒动,若有所思。
吴王势大,此人既为吴王门下的幕僚,便绝不能轻易动之,忙将身子伏得更低:“不知下官又能为贵人分忧何事?”
“方才那个女子,不可为难她。赵东之死,我怎么说,你怎么做。”祁明昀话语倏而阴森,“至于那个报官之人……”
他前脚走出县衙,胡永续后脚便召来赵家人发布真凶落网的布告。县里的百姓看了告示,纷纷交头相告,消息不出片刻便不胫而走。
“案子结了?这么快?”
“真凶是谁啊?”
“听闻那赵东半夜翻进别人家,行事鬼祟,被主人家发觉,打了一顿丢了出去。夜半一个醉鬼疯汉路过,去搜他身上的钱,赵东醒来后,两人争吵扭打,那醉鬼一气之下抡起石头将人给砸死了!”
人群爆发阵阵哀呼,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傍晚时分,漫天雨歇,唯剩一抹残霞极力支撑夜晚到来前最后的光明。
兰芙不知在家门口望了多久,若期盼如洪流,奔腾有声,此时许能拔山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