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在震颤。
三百青铜骑的马蹄声并不整齐,却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像是某种古老祭祀的鼓点。他们的面具并非全遮,而是半覆于脸,露出下半张唇齿——每一张嘴里都嵌着细密的青铜钉,舌尖分叉如蛇信。
姜璃的剑横在身前,剑格处的人皇指骨虚影正与钻入她肘关节的微型心脏相互撕扯。每一次搏动,都像有滚烫的铜汁顺着血脉烧向四肢百骸。
“刍狗大人。”为首的骑手翻身下马,他的声音像是从一口深井里传出来的,带着潮湿的回音,“您体内的‘不屈’之心,该归位了。”
他摘下青铜面甲,露出一张与昭王七分相似的脸,只是右眼完全被青金色的鳞片覆盖,瞳孔竖成一线。
“宇文灼。”姜璃的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
斩龙卫大统领,昭王的孪生兄长,三年前“病逝”于北疆战场——如今却站在这里,脖颈上缠绕着锁链状的刺青,一直延伸到衣领深处。
“您认得我?”宇文灼笑了,唇角的弧度像是被刀刻出来的,“看来昭王给您留了不少记忆。”
他抬手一挥,三百骑同时摘下左鞍悬挂的鼎耳骨器。那些形似月牙的骨头在雪地上拼合成一个完整的圆环,环内浮现出九枚血色星辰的倒影。
姜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九具棺材的投影!
每一具棺材上都刻着“不屈”二字,但棺盖的纹路却各不相同。有的缠绕锁链,有的爬满鳞片,最中央的那具甚至还在微微起伏,仿佛里面躺着的是个活物。
“九棺连星,巫神归位。”宇文灼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像是怕惊醒什么,“您若自愿走进星环,斩龙卫便放北疆三十万百姓一条生路。”
雪,忽然停了。
姜璃的左臂血纹疯狂蔓延,在锁骨处凝成一行新的文字:
「刍狗食龙,方见真鼎」
她走进了星环。
不是被胁迫,而是因为右臂的青铜铭文突然暴起,像无数细小的锁链般拖着她向前。三百骑同时举起右臂,他们的袖口裂开,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缠绕着青铜丝的骨骼!
“以骨为鼎,以血为引——”
宇文灼的声音忽然变得非人般高亢。他的喉咙裂开一道竖缝,钻出的不是舌头,而是一截青金色的指骨!
姜璃的剑胚突然脱手,悬浮在星环正上方。剑格处的凹槽里,那枚人皇指骨虚影与宇文灼喉间的指骨产生了共鸣。两股力量撕扯的瞬间,雪原的地面塌陷了——
露出下方九具排列成北斗状的青铜棺!
“这才是真正的‘九鼎’。”宇文灼的指尖抚过最中央那具棺材,棺盖上的锁链纹路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人皇当年斩巫神后,将其右掌炼为昭陵,左掌炼为北疆血池,而五脏六腑……”
他的指甲突然刺入棺盖缝隙。
“则藏在这九具‘鼎棺’之中!”
棺盖掀开的刹那,姜璃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不是脏器,而是九把剑。
每一把都带着熟悉的霜纹,每一把的剑格处都缺了一角。
那是师父的剑。
或者说,是师父那一脉持剑人世代相传的……“霜吟”残刃!
“很惊讶?”宇文灼的鳞片眼微微眯起,“每一代持剑人死后,他们的剑都会被收回,重新熔铸成‘鼎耳’。”
他抓起最中央的那把剑,剑身突然软化,像活蛇般缠上他的手臂。那些霜纹变成了血管的纹路,剑格处的缺口里,缓缓浮出一颗跳动的微型心脏。
“您知道为什么霜吟剑能镇压巫神之骨吗?”
宇文灼突然将剑尖刺入自己的左胸。鲜血喷涌的瞬间,剑身上的霜纹全部变成了青金色——那是巫神血液的颜色!
“因为‘霜吟’从来就不是剑。”
他的声音忽然变成了重叠的回响,像是九个人同时在说话:
“它是人皇的肋骨。”
姜璃的右臂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些青铜铭文像被点燃的引线般,从皮肤下一路烧向心脏。剧痛中,她看到了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铸剑谷深处,年轻的师父跪在血池前,将自己的肋骨一根根抽出。池水里浸泡着的不是铁胚,而是九截颜色各异的指骨!
“人皇九指,炼为九剑。”记忆里的师父抬头,右眼竟与现在的宇文灼一模一样,“持剑人一脉,本就是活鼎耳……”
现实中的宇文灼已经拔出了胸口的剑。那颗微型心脏在剑尖上跳动,表面缠满青铜丝。
“昭王用脑子做鼎,我用心脏为引。”他将剑尖递向姜璃,“现在,该轮到您的‘不屈之心’归位了。”
姜璃的肘关节突然爆出一团血雾。那颗钻入她体内的微型心脏破体而出,悬浮在九具鼎棺正上方。
三百斩龙卫同时割开手腕,他们的血在雪地上画出繁复的阵图。而阵图中央,姜璃的剑胚正在分解——
剑格处的指骨凹槽脱落,与九把“霜吟”残刃拼合成完整的指骨形状。
那是人皇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