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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落魂寨的雾与铃(2 / 2)

“不麻烦不麻烦!”石磊连连摆手,脸上红晕未退,反而更明显了些,“我这就上去,几下就好!”

说着,他动作麻利地从背篓里抽出捆扎好的新鲜茅草和一捆搓得结实的棕麻绳,手脚并用地攀上林家吊脚楼侧面的木梯,身手矫健得像只山猿。

林溪看着石磊利落的背影,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林雾,促狭地眨眨眼,压低声音:“姐,石磊哥对你真好,眼睛都快粘你簪子上了。”她指的是那支青玉簪。

林雾脸上微热,嗔怪地瞪了妹妹一眼:“小孩子家,胡说什么。”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簪首温凉的玉质,眼神却微微飘远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沉静,抬头望向屋顶忙碌的石磊,“你看着他点,别摔了。”

“知道啦!”林溪吐吐舌头。

屋顶上,石磊的动作很快,熟练地掀开破损的旧草,铺上厚实的新草,再用麻绳交错勒紧、固定。

他干活时心无旁骛,手臂上肌肉虬结,充满了力量感。林雾在下面偶尔递个工具,两人配合默契,言语不多,却有一种无声的和谐在流动。

堂屋里,祖母终于停下了擦拭骨铃的动作。她将骨铃小心翼翼地用那块靛蓝粗布重新包裹好,动作缓慢而庄重,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包好后,她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枯坐在蒲团上,浑浊的目光透过虚掩的大门,望向外面被浓雾笼罩的山谷深处,眉头紧紧锁起,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凝重。

门外,林溪帮着姐姐整理草药,石磊在屋顶修补,一片日常的忙碌景象。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同样靛蓝土布、头发花白、背微微佝偻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脚步匆匆地沿着湿滑的石板路向林家走来。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走到林家吊脚楼下的院坝时,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屋顶的石磊和林家姐妹,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敢直接进去打扰。

她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提高了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和恳求:“林阿婆!林阿婆在家吗?我是坡下老赵家的!”

屋内的祖母眼皮动了动。

院坝里的老妇人声音带着哭腔,继续道:“阿婆啊,求您老发发慈悲!我那苦命的儿啊,在怀化那边的矿上……前些日子……塌方……人……人没了……”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矿上……矿上说是就地埋了……可……可那地方……离家几千里……山高水远……我那苦命的儿……成了孤魂野鬼……回不了家啊……”她捶打着胸口,老泪纵横。

“阿婆!我们……我们想接他回家……入祖坟啊!”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林家院坝冰冷潮湿的石板上,朝着堂屋的方向磕头,“求您老……求您老行行好……帮帮忙……引他回来……引我儿的骨头回来吧!我们……我们按老规矩……倾家荡产也报答您老啊!”她砰砰地磕着头,额头上很快沾上了泥污。

这凄厉的哭求和突兀的跪拜,让院坝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溪惊得捂住了嘴,睁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妇人。

她听说过“引骨归乡”,那是落魂寨林家最隐秘、也最令人畏惧的能力。寨子里的人私下里敬畏地称呼祖母为“送骨婆”,但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直白地提出请求,尤其还涉及这种禁忌的术法。

屋顶上的石磊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眉头紧锁,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无奈,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下意识地看向林雾。

林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变得异常严肃。她放下手中的草药,快步走到院坝边,想去搀扶那位老妇人:“赵阿婆,您快起来!地上凉!”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对方,堂屋里就传出一声极其严厉、如同冰锥刺破空气的呵斥:

“住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寒意,瞬间压过了老妇人的哭求,让院坝里所有人都心头一凛。

祖母不知何时已经拄着拐杖,站在了堂屋的门槛内。她佝偻的身躯挺直了几分,浑浊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死死盯着跪在院坝里的老妇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愠怒和一种深沉的厌恶?

“引骨归乡?”祖母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谁告诉你我林家还做这等营生?嗯?规矩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震得门槛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祖宗的规矩,‘引魂’之术,只渡意外客死他乡、尸骨难收的族亲!为的是让他们魂归故土,不入外乡的枉死城!不是谁家的骨头都要管!更不是……不是你们拿来寻尸敛骨的勾当!”她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至于你儿子……”祖母的目光扫过老妇人,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矿山塌方?怨气冲天之地!尸骨不全,死状惨烈!这等凶死横亡、怨气缠身的骨头,谁敢去引?引回来做什么?是嫌寨子里太安生,想招个厉鬼回来祸害一寨老小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湿冷的空气中。跪在地上的老妇人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连哭都忘了,只剩下绝望的颤抖。

“滚!”祖母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拐杖指向寨子下方,“再敢提半个字,别怪老婆子不讲情面!滚回去!”

老妇人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和冰冷的话语彻底击垮,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流淌。

林雾快步上前,用力将失魂落魄的老妇人搀扶起来,低声劝慰着,半扶半抱地将她送出院坝,往寨子下方走去。整个过程,祖母都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矗立在门槛的阴影里,纹丝不动,只有握着拐杖的手背上,青筋如虬龙般根根暴起。

林溪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落魂寨的浓雾和湿冷更甚。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平日里严厉却熟悉的祖母身上,笼罩着一层她从未真正理解的、沉重而冰冷的阴影。那阴影,源自她擦拭的那枚诡异骨铃,源自那些讳莫如深的古老规矩,也源自门外那个绝望老妇人的哭声所代表的另一个世界。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胳膊,牙齿轻轻打颤。

石磊沉默地从屋顶爬下来,脸上也没了笑容,只剩下深深的凝重和一丝后怕。他看了一眼门槛阴影里如同守护恶龙宝藏般的祖母,又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林溪,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收拾起地上的工具。

院坝里只剩下湿冷的空气,和那枚被粗布包裹、静静躺在堂屋深处的引魂骨铃,无声地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祖母缓缓转过身,佝偻着背,一步步挪回昏暗的堂屋深处,重新跪坐在那盏如豆的桐油灯前,像一尊沉入时光泥沼的石像。

她枯瘦的手指再次抚上那块靛蓝粗布,却没有打开,只是长久地、长久地摩挲着,浑浊的目光穿透门扉,投向山谷间翻涌不息、如同巨大白色囚笼般的浓雾深处,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深沉的疲惫,有冰冷的警惕,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凉?

“山神爷……怕是要收账了……”一声极低、极沙哑的呓语,如同叹息,又如同诅咒,从她干瘪的唇间溢出,瞬间被堂屋的沉寂和门外的雾气吞没,不留一丝痕迹。

林溪站在院坝里,听着寨子下方隐约传来的、赵阿婆压抑不住的悲泣,感受着堂屋里祖母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再看看旁边沉默收拾东西、脸色同样难看的石磊,只觉得这落魂寨的浓雾,从未像此刻这般沉重,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发髻,那里,还没有姐姐那支温润的青玉簪。一种莫名的、混杂着不安和孤寂的情绪,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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