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朱载壡,也有些始料未及。
若是换一个时间段,换一个时局,恐怕这位严阁老就要旗帜鲜明的反对开海了。
当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而随着严嵩开口表态之后。
夏邦谟一如既往的出班:“臣,附议,请陛下降旨开海!”
而在夏邦谟之后。
工部尚书文明也再次站了出来:“臣附议,今时虽宝船图难寻,然出海大船,工部亦可督造。沿海造船厂尚在,民船亦可造!”
紧接着。
又有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出列。
这位执掌百官纠察之权的宪台堂官,更是言简意赅。
“臣附议,可开海。”
原本与严嵩过往有交恶的刑部尚书喻茂坚,见文明和屠侨都站出来支持开海了。
思来想去。
一时间也只好跟着站出来。
“臣亦附议,然若开海,百事俱新,务须中枢监察各方,杜绝贪腐,防备宵小。”
如此一来。
从内阁到六部,已经超过一半是支持开海了。
反倒是张治在这件事情上未曾表态。
这倒不是他这位一心想到将来新君帝师的老倌儿不支持开海,而是现在既然有了张居正挑头议论开海一事,他这位俨然铁打的东宫党百官之首,就没必要再火上添油了。
今日无逸殿内,议论的事情一件件的转变。
而局势也在不断的变换着。
吕本此刻只觉得头大不已,后背发麻。
如何也想到,原本只是要将朱纨残杀自戕的事情按死,会演变成中枢过半重臣支持开海。
开海?
真要是开了海,市舶司征收税课。
东南还吃什么!
自己要是就这么妥协了,明日就能受万人唾骂。
说不得自己家中祖坟都得被人给偷偷掘了!
一念之间。
吕本做出最后的坚持,沉声道:“陛下,如今九边兵备事重,本就兵事如火。若此刻贸然开海,我朝水师无船无炮,应九边之需,徒增造船造炮之重,国帑恐难以为继。而海上商船无数,落于海寇目中,岂非皆是金山银山,肆意夺之?”
闻渊亦是痛声劝谏:“皇上,海寇残暴,皆逐利于海,加之近来弗朗机、红毛蕃驾船而来,窥视沿海,若我朝商船一出,必当成诸贼目中肉食,还请皇上怜百姓力弱不可御敌,绝开海之议。”
吕本和闻渊两人先后开口反对开海。
朱载壡则是目光好奇的看向徐阶和詹荣两人。
这两人倒是没有开口反对的意思。
不过光着吕本和闻渊两人这般前句而恭候的表现,就已经引人发笑了。
至于徐阶这位大清流,貌似做的也不是走私海贸的买卖,而是田地和松江棉布的营生。
依着这位的性子,恐怕不会打今日这场逆风局。
而嘉靖此刻也是有些犹豫。
虽然当下支持开海的人多,反对的人少。
却不代表,这件事就能现在做下去。
嘉靖心中明白,不论是严嵩还是吕本等人,想的不过是他们自己那一摊子的蝇营狗苟。
可自己要想的就多了。
下意识的,嘉靖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儿子。
朱载壡这时候也正好抬头看过去,一眼会意。
他便面带微笑的从容上前。
“父皇,诸位肱骨所言,或支持开海,或反对开海,皆有其理,皆是为国为民思量。”
嘉靖不由点了点头。
这才是老成之言。
让臣子们去斗,天家只需要居中权衡即可。
看来自己前些日子教的,这小子倒是体悟一二了。
于是嘉靖开始目露鼓励,示意朱载壡继续说下去。
朱载壡这时候也已经转身看向殿内众人。
“诸位肱骨皆是国家重臣,亦是父皇信任多年的老臣,各执一词,自是中允,本宫亦要感谢诸位肱骨为我大明操劳国事。”
他这一说。
就算是吕本、闻渊、徐阶三人,也不得不和严嵩等人一起躬身作揖还礼,口出谢恩,言称不敢。
朱载壡只是付之一笑,便话锋一转:“既然诸位争论不下,本宫年少,仗着胆大,就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