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砚知看了一眼,没回。她在账单上签了字,又顿了一下,“剩下的那些打包。”
结账的功夫几个人也从包厢里出来,章鱼嘴快,“你家养狗了吗?”
她问这话也不是毫无根据,毕竟桌子上那些真是可以算作剩饭,如果是给人打包回去那实在拿不出手。
“算吧。”黎砚知没觉得自己在说谎,李铮有时候和狗还挺像的。
“那你出国你家狗咋办,是找人寄养了吗?”
这家店的服务员很利落,黎砚知接过满满的打包盒,“已经安排好了。”
和她们分开之后,黎砚知开车回了家,在楼下车位停车的时候,她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她们的住处安安静静地亮着灯,暖黄的颜色,万家灯火里普通的一盏。
进了门,客厅没人,她坐下换鞋,就看见李铮素着张脸从她房间里出来,怀里抱着她的衣服,一瘸一拐。
见她回来他下意识面上一喜,煞白的脸色多了些活人气。
“我刚到家,没想到你回来这么快,”说着他单手推开洗手间的门,另一只手利落拎过来一个盆子,将衣服放进去,随后就忙不迭撸起袖子去拿挂在一遍的围裙,“你先玩着,我现在就去做饭。”
黎砚知的视线落在李铮微跛的左腿上,将手里的打包盒往桌子上一搁,“别忙了,我吃过了,这是给你打包的。”
李铮一下呆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有这样崇高的待遇,不知道做何反应。
“给,给我的?”他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专门给我带回来的吗?”
“嗯,吃吧。”
黎砚知拉开一个椅子坐在对面,“你腿怎么了?”
李铮抿了抿唇,“前几天排练的时候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说着他拆开了打包盒,眼神小心瞧了她一眼,“我能拍个照再吃吗?”
见她点头,李铮有点兴高采烈地掏出手机,左拍右拍,磨蹭了好一会才放下手机专心吃起饭来。
黎砚知东西都收拾好了,也不急着回屋睡觉,就这么坐在李铮对面瞧着他吃饭。
李铮吃饭还是一贯的不精细,从前赶通告养成的习惯不好改,连吞几口饭也不见他嚼。
噎了就灌几口水往下顺顺。
黎砚知看着,鬼使神差地开口,“其实这几天你不在我还挺想你的。”
她的语气变了变,是自然而然地抱怨,“还以为你赶不回来给我过生日了。”
面前低着的脑袋忽然就不动了,挺立的鼻梁隐在阴影里,黎砚知刚想继续开口,就看见李铮那被光影隐没了一半的脸颊静悄悄砸下一颗闪亮的水珠。
掉进面前被透明塑料打包盒盛着的鱼汤里,漾起细微的花纹。
李铮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强撑着,可眼泪并不听他的支配,争前恐后从眼眶溢出来,淅淅沥沥顺着脸颊的形状滑落。
黎砚知迟疑了,“你哭什么?”
被这饭好吃哭了?不至于吧。
黎砚知总是疲于面对别人的眼泪,尤其是李铮,他不像路原,哭起来有理有据的,声势浩大,想要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李铮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像凌晨窗外的一阵潮湿的秋雨,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是她好奇,她对李铮好奇。
“你到底在哭什么?”
李铮胡乱抹了一下眼泪,“我就是感觉,太幸福了。”他话里还带着哭腔,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
怎么会那么幸福呢,比他想象得还要幸福好多倍。
李泽西忽然被带走调查,解决掉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他格外轻松。
为黎砚知拿回了财产,准备好了生日礼物,之后她们会一起过生日,再过些天就是新年。
新年,新的一年,从此之后她们是真正的家人。
巨大的幸福险些让他无法自处。
黎砚知皱了皱眉,吃顿剩饭就太幸福了,要求这么低的。“那你就别哭了,再哭福气就哭跑了。”
她学着姥姥的样子,说些唬人的话。
没想到这招对李铮相当管用,他眉毛震了一下,火速又抹了一把眼泪,又低下头去扒饭,似乎意图让眼泪和饭一起咽进身体里。
睡了一觉,黎砚知起来收拾自己的护照和签证,她只在包里装了些重要的证件。
推开门李铮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她开门的动静,李铮扭头看过来,他脸上一扫往日阴霾,看起来清清亮亮的,即便带着病容也让人悦目。
“你醒啦,先喝点粥等一下,我马上做好饭了。”
黎砚知将背包挎在一边肩膀上,是通知的口吻,“别忙活,我走了。”说完她拎下衣架上的羽绒外套,往身上套着。
李铮一瘸一拐跑过来,“这么早出门呢?”往她怀里塞了一个三明治,“我刚弄好的,路上垫垫肚子,你今天去的地方有没有吃早饭的地方?”
“有麦当劳什么的,我随便吃点。”
看着她空荡荡的脖子,李铮从一边取下那条灰色羊绒围巾,“今天有点降温了,围上它下车的时候不冻脸。”
他垂着眼睛仔细给她围着围巾,“我好好洗过了,戴着舒服一点也不扎。”
黎砚知低下头,下巴埋进围巾里,鼻腔里灌进淡淡的柑橘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