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以前很喜欢孟买热闹的街道,他童年大多数的快乐都来自于那里。
但此刻他对熙熙攘攘的人群十分厌恶,为了避开行人,他的摩托车时快时慢,永远不超过19公里的时速。
又一次被前面的牛车阻挡后,他不禁恶狠狠的臆想:只要他按下按钮,屁股下面的摩托车保准把这里的人都送上天。
可惜这里不是他的目的地,南边的维多利火车站才是。
黑眼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脑袋里满是紧张和兴奋催生的幻想,他其实也刚加入黑帮不久。
黑眼是他给自己起的外号,他只知道自己加入了一个叫达乌德的幕民黑帮。两个月前的骚乱,让大量的幕民年轻人开始投身黑帮。
黑眼是其中之一,他只有十八岁,在两个月前还是一所中学的学生。
但骚乱改变了一切,那天他正在家看动画,忽然有人敲门:“我们是政府派来的。”
“开门,出示你们的配给证。”外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黑眼警惕起来,他父亲当即用铁棍卡住大门。就在前一天他们还目睹了湿婆军举行的公开法会,那是带有示威意味的游行,对方当时一直在这片区域标记幕民居民的住处。
那个游行的队伍中甚至有黑眼的邻居兼好友,他是印度教徒。此刻反常的敲门声响起,全家人都紧张的提起嗓子。
意识到屋里的人不上当,外面的人开始用力拍门、推撞,最终破门而入。
他们抄起铁棍,当着全家人的面毒打黑眼的父亲。其中就有他的那个朋友,他们曾一起打板球,对方还来黑眼家吃过饭。
被殃及鱼池的黑眼抱住头,向昔日的朋友求饶:“你以前来我们家做过客不是吗?”
对方只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让他滚。
瘦小的黑眼一路逃到了叔叔家,哭喊着请叔叔帮忙,他的叔叔拒绝了。
“我还想活命呢。”这是他得到的答复。
在他跑开的那段时间,黑眼的母亲和妹妹则把自己锁在卧室,手中握紧了杀虫药。如果暴徒强行闯入,她们预备吞药自尽,总好过惨遭蹂躏。
神奇的是湿婆军并未对她们下手,在痛打了黑眼的父亲后,他们将家里的一切砸得粉碎。
黑眼和家人别无选择,只得弃家逃到难民营,在那里待了三天。附近的餐馆甚至不肯给他们一口水喝,他们就靠烂番茄过活。
但最糟的还不是这个,骚乱之后,不管去哪里,他们都得乞讨。
以前居住的纳加尔开发区,那里的印度教徒多过幕民。他们回不去了,曾经的公寓、电视机、自来水统统成了奢望。
这两个月他们全家到处乞讨,衣服和饼干都来自救济站。为了保护家人,他父亲的工作也丢了。
现在黑眼已经辍学,一无所有的家境,根本负担不起上学的开销。
他只能去混黑帮,幕民的黑帮。成了帮派份子后,就没人再敢欺负他的家人。
黑眼尤记得他拿着手枪顶住一个印度教商人脑袋的情形,对方唯唯诺诺,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曾经凶神恶煞冲进他家里的印度教徒温顺的像只绵羊,黑眼拿了钱后还顺手摸了一把他老婆鼓鼓的胸脯。
这种滋味很令人沉迷,黑眼并不后悔加入黑帮。
不止是他,他当初居住的那个社区,大多数幕民年轻人都加入了达乌德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