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抱着浮木在海水中飘荡的溺水者,浮木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也只能抱紧咫尺之人,肌肤相贴,拥抱这个从始至终给他温暖,予他救赎的灵魂。
……
楼下,看着动画片,吃着糖果津津有味的小女孩,丝毫不知道答应过她不打架的哥哥,被他亲近的大哥哥拐到床上打起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架。
茜茜晃着小短腿,糖果好好吃,小猪佩奇好好看哦。
作者闲话:接下来请观看——
楼下动画片。
楼上动作片。
《富二代天师录》18
“你亲缘浅薄,命中无子,将来虽需遭遇坎坷,但是成大事之相。”
街边一摆摊算卦、瞧起来就像骗子的老人突然拉住一个孩子,嘴里深沉地念叨着。
“孩子,老道算出你命中有一死劫,方遇贵人才可化解……”
老人身着褐色长衫,脸上戴着圆形遮光墨镜,掐着手指,自带一股神棍气质。
街上人来人往,行人或避开、或装作没看见般径直经过,瞥过来的视线都是不屑一顾的。
老人枯瘦的手指异常有力,小孩被紧紧攥着,并没有挣开的打算,他黑白分明地眼睛盯着老人,脆生生地问:“爷爷,要是我没遇到你说的贵人,那该怎么办?”
“那便只有一死。”
老人的叹息像是自深海传来,那么朦胧。
“死劫,无解。”
他的身影倏忽扭曲,似湖面荡开的涟漪,细微逐渐淡去。
……
很长一段时间里,严无生都在重复同一个梦境。
梦里,他并不属于这里,也不拘泥于一个身份。
有时候他是一家工作室的合伙人;有时候是个被丢弃在雪山的八岁男娃;有时候是村里被叫”牛大壮”,吃百家饭长大的少年;有时候是为国家冲锋陷阵的、特种兵部队的一员。
他看电影般阅过”自己”的每一生;又身临其境般,真实地感受”自己”并不美满的经历。
合伙人被一杯毒酒害死;男娃被饿狼吞吃入腹;牛大壮所在村庄被屠,自己死于非命;特种兵队长带领小队去地下执行任务,却被突如其来的塌陷掩埋。
每个自己的人生都短暂而不幸,像是对自己现在人生的某种明示。
他不记得两岁时候的事,但他一直记得老人眼中有如面上年迈痕迹般深浓的厌恶,他也记得老人一直反复念叨,细碎地骂他:丧门星。
永远的第四,亲人的厌恶,身上忽然冒出的黑气,有别于常人的经历,同学们的讳莫如深,家长们无端的指责,校领导的劝和,玫姐不求回报的等待,连老师负责任询问的关心,种种也都成了一种负累。
他每天逼着自己轮轴转,累极了躺下就能睡,睡着了就轻松了。
可梦里一点也不轻松。
那些日子他浑浑噩噩,有点虚度光阴的意思。
后来梦境逐渐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一个陪伴的人影,自己的每一次人生忽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一个自己都心有所感,坚持等着那人到来,而他也确实等到了。
合伙人与他拉了个不怎么标准的钩,定下不可言说的约定,自己心甘情愿与他一同赴死;
男娃被花豹抚养长大,在某个冬日下了山,很有心机地把自己涂成黑不溜秋的小煤球,装可怜,去讨小公子欢心,后来还与小公子表了白,亲上了嘴;
牛大壮在屠杀中活了下来,去往宗门招新,认了他当师尊,过上了一段逍遥快活似神仙的日子;
特种兵在去执行任务的路上就遇到了他,队员们叫的那声“大嫂”可真悦耳啊……
从梦中醒来,他的唇角都是挂着笑的,心情分外地轻松,连身上的负累都忘却,开始积极地面对一切,生命之火蓬勃地燃烧着。
他开始期待,渴求着他快点出现。
动过去寻找他的念头,也付诸行动了。
可结果不尽人意。他见到了身形很像的,但那人并非梦中人。
他认为自己足够耐心。
但等待好像并非只过了十年八年,而是百次、千次的轮回,直到死亡也未能等待到的巨大落寞,现实与梦境的落差,负累的逐渐累积,让他好像追不上积极的那个自己了。
盛世烟火终会停歇,他的梦境不知何时蒙上了灰尘。
梦境中救赎了他无数次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在他身边。他开始怀疑梦境是某个恶鬼的陷阱,梦中的根本就是别人梦境的影射,来向他炫耀的。
心口被孤寂扫空,走在大街上,谁都不是梦中人,可看谁都像是梦中人。
黄粱梦碎,他承认自己有点疯了。
……
转首一光阴。
那个会向其他小孩和蔼微笑,会送点小零食逗小孩开心的老人,他的奶奶,总是骂他“丧门星”的奶奶,他世上唯一的亲人,忽然不会说话了。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苍老的脸上是岁月深深的刻纹,呼吸罩上隔几秒便会浮现一点薄白的雾气。
严无生坐在病床边,沉默地守着她,好像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了在她心口微弱燃烧的小火苗。
老人去世前一天,学校晚修结束后,他还来看望过她。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意识到了什么,老人在那个夜里忽然睁开一点眼睛,嘴唇无力地张合,喘息良久,才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痛苦的忏悔:“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仪器发出尖锐的鸣啸,医生护士闻讯赶来,将承载着老人的病床推出房门,紧急送往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