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魏总这是怀疑我樊家?”樊九潇看着面前神情不算友好的男人淡淡一笑,那张悲天悯人的脸就格外显得平静,像是不屑于这种事。
魏淮泽久久不吭声, 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他想听听樊九潇还会说些什么出来。
“你不用疑我,你大可以走法律程序。”他说的漠不关心,甚至为他出了主意。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他疑不疑心自己。
“你樊家要想动手,一定会做的很干净,我走不走程序有用吗?”魏淮泽想笑,如此讥讽出声。哪怕心底已然信了三分。
可还是想再试探一二。
樊九潇善于勘察对方的心理活动,知道这人一向喜欢嘴硬。
他眼神清冷间带着些许漠然,好像无关紧要,却无端透出一丝危险。他就是这样的人,从不亲自与人起争执,可身上的气场却十足有存在感。
“那么,我整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他摆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好不好处不好说,也或许是你帮你家的那条狗做主出气呢?”
魏淮泽说着,且颇为恶劣地扫了他一眼。
可樊九潇似没看到一般,垂眸转起了指节上的扳指。这个理由本身就不具有说服力,况且瞿蕤琛的身份是老爷子公认的,不管怎么说,在他面前,怎么也不能让人随意称其为狗。
“你既然是来找我帮忙的,嘴就要放尊重一些。”
这一句就堵死了魏淮泽接下来想提的话。
樊九潇知道魏淮泽既然能上门,必然不是全疑心樊家,而是觉得在江棱能惹得起他的,只有樊家或是与樊家有关的人。要不是情况紧迫,把人逼急了,恐怕龙山园的门,他都不会踏入。
毕竟低头求人对于心高气傲的京城小太子来说,实为艰难之最。
“行,我不说他。你能帮我吗?我现在也没兴趣知道谁在背后搞鬼了,眼下情况紧急,你只要能帮我把资金链接上,项目重新扭转,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是我给得起的。”魏淮泽妥协道,语气转换间尤为诚恳。
樊九潇淡淡凝视他,身子微微向办公桌前顷,两只手背抵扣在下巴上,轻声道:“但你似乎没什么能给我的条件。这事也比较蹊跷,我看你还是跟你的合作方多沟通一下为好。”
他没说帮还是不帮。这种随意的态度,让魏淮泽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以为对方是想拿乔。
“我都让对方赔钱了,你以为人家还会想和我聊?”
他嗤笑一声。并不想再浪费时间。
三两步走进办公桌前,两只胳膊都撑在桌子上,对樊九潇近距离对视着,眼底似有波涛暗涌。
“就一句话,能不能帮忙?”
…
管家接到少爷的电话,只身上了楼,刚刚瞅着魏总离开时的脸色,也不像是谈话很愉快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地敲门进了书房,发现自家少爷正在查阅一些讯息。从神情来看,倒是很平和的状态,不过他家少爷为人谦逊,最是好说话,从不会轻易发火。只是气场强,相处起来就容易让人产生敬畏之心。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他恭敬地立在一旁,低眉道。
“让人查查布拉德家族的鲍勃,还有他的那位京城妻子。”樊九潇合上了手中江棱最新出的日报,放置在了一旁。
管家抬眼瞥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魏氏集团疑似项目投资失败,即将宣告破产的头条经济新闻。他不由地联想到报中男主角刚刚离去时的阴沉脸色,难怪会这副模样,原来是魏氏集团出事了。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做下属应该关心的事情,想到这,他便立马垂眸回复道:“好的,您还有其他需要交代的吗?”
樊九潇似在思绪地转了转指节处的玉扳指,神情莫测难辨,“爷爷近来身体不适,鲜少出门,可是私下却在龙山园的别庄接受了瞿蕤琛的两次拜访,偏偏就这么巧,同一时期让魏淮泽翻了一个大跟头。”
他说着这话时,声音清浅而平缓,眼底的思索像是好奇,又像是毫不关心地在说旁的事一般。管家一时拿不准主意,不知自家九少爷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有其他意思,莫名觉得冷汗直冒,脊背垂得更低了。
身为伺候樊家多年的老人,管家在龙山园的地位也是不低的,只是长年的主仆思想根深蒂固,九少是樊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他是万万不敢违背少爷意愿的。况且,老爷子终究是老了.......
他眼角布满风霜的褶子似有心事无法言说般,又添了两层。终于几次欲言又止下,樊九潇才看向了他。
“怎么了,看来是阿龙有交代你些什么?”樊九潇好以整暇看着他,并不着急。
管家低垂着的脊梁躬得更低了一层,即刻表了忠心,道:“确实如此,当时我也是出于关心老爷的身体,询问了阿龙几句,他说让我安排好别庄的一切事宜即可,旁的就不必担心了,另外......他还说了瞿先生往后要是做了些什么事,也是老爷同意的情况下做的,说如果少爷您问起来,不要过多干预其中,让其顺其自然就好。”
“原是这样么……”樊九潇手肘撑在扶手上,半晌,才轻笑一声,“难怪了。”
随后又交代道:“那就不用去查鲍勃的事了。既是爷爷属意,真相是什么没那么重要。魏淮泽如果再来,就说龙山园闭客。”
“是,少爷。”管家连忙点头应下。
等管家退出去以后,樊九潇和煦的脸上才慢慢平淡下来,露出了原本真实的性子。清冷却更添一分邪佞,像是悲天悯人的佛子霎时入了魔道,眼底似有口深如墨的古井,幽闭又引人堕落。一旦坠入,立马粉身碎骨。
他眼帘浮动几瞬,终是克制地压了下去。平静地起身走到了书房最里的巨大书架前,指尖落下一处,似有开关声响般,书架宛如大门向两旁移开,迎人走了进去。
很久没进来密室了。
每当他察觉自己心境不对时,才会进来自罚。
樊九潇自少时就对自己极度严苛,便是爷爷也不能让他彻底放松,理所应当地露出心灵满是恶意的丑陋面貌。
他神情淡漠地跪在一尊小佛像前,拿起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案几上的一根两公分厚的细条手鞭,抽在了自己的背部,用力连抽十下才重新睁开眼凝视佛像,额前的冷汗滴入眼帘,他抿起泛白的唇,低声默念起清心诀。
纯色洁净地的衬衣背后,宛若炸开了朵朵怒放的地府彼岸花,红得刺目。混合着汗水,痛进了骨髓中去。
一小时过去,等人再从密室出来时,早已恢复如初的和煦神色,又成了那个淡泊地,无欲无求的樊家九少。
...
另一边,刚接到樊九潇临时改意,不准备帮忙一讯息的魏淮泽,面色极差地掀翻了佣人们刚刚摆上餐桌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