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陈默。”少年低声回答。
“陈默。”江修远点了点头,“你可知道,你这修复手法,颇有古意。尤其是刚才你修复那‘聚尘阵’时,用的‘三点归元’校准法,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用了。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心事。他警惕地看着江修远:“您……您是阵法师?”
“略懂一些。”
陈默沉默了许久,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漆漆的、看不出材质的令牌,递给了江修远。
令牌上,用一种古老的文字,刻着三个字:天机阁。
江修远接过令牌,指尖传来一丝温润的触感。他的目光微微一凝。
天机阁!
这个名字,即便是对他而言,也算得上如雷贯耳。
在仙殿万卷阁书籍记载中,在上古时期,修真界百家争鸣,天机阁便是阵法一道的泰山北斗。据说其山门本身,就是一座囊括天地万象的超级大阵,其阁主能以阵法推演天机,窥探未来,实力深不可测。
只是,在数万年前的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灭道之劫”中,天机阁作为当时最顶尖的宗门之一,首当其冲,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传说中,天机阁的山门大阵被强行攻破,阁中弟子死伤殆尽,所有核心的阵图和传承玉简,也尽数被毁。
自那以后,辉煌一时的天机阁,便彻底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世人都以为,天机阁的传承,已经断绝了。
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见到了它的后人。
“你是……天机阁的后人?”江修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陈默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自嘲,更多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无法磨灭的骄傲。
“是。晚辈是天机阁第三十七代,也是……唯一一代的传人。”他指了指自己,“如今的天机阁,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堆祖上传下来的、残缺不全的破烂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的一个破布包里,取出几卷兽皮和竹简。
江修一一看去,只见那些兽皮和竹简都已残破不堪,上面的字迹和图画,大多都已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阵法的基础理论,和几个最简单的阵法模型。
“先祖说,当年那场大劫,阁中所有的核心传承,都被毁了。只有一位在外游历的先祖,侥幸逃过一劫。但他身上带的,也只是一些入门弟子学习的基础典籍。”
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诉说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
“从那以后,我们天机阁的历代先祖,都以重现宗门辉煌为己任。他们穷尽一生,想要根据这些残篇断章,反推出当年那些惊天动地的神阵。可是……太难了。”
“没有了核心的《天机阵图》,没有了根本的《万象归一诀》,我们就像是只学会了加减乘除,却要去解开微积分的孩童。每一代人,皓首穷经,也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补全一两个小小的阵法,或者修正一个错误的理论。”
“到了我爷爷那一辈,他耗尽心血,也只修复了一门‘七星聚灵阵’的残图,最终心力交瘁而死。我爹……我爹觉得这条路没有希望,他不想再让我过这种苦日子,便放弃了阵道,去做凡人的生意,结果……几年前的一场海难,他也走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陈默说完,低下了头,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他没有哭,但那份深埋于血脉中的悲凉与不甘,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祖业凋零,传承断绝。
这八个字,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他继承了一个无比辉煌的姓氏,却也继承了一份无比沉重的绝望。他热爱阵法,天赋惊人,却被禁锢在残缺的知识囚笼里,只能靠着修理最低级的阵盘,来勉强糊口,来维系那份遥不可及的梦想。
江一一和江小白都沉默了。她们看着这个名叫陈默的少年,仿佛看到了一个背负着巨大宝藏,却找不到钥匙的守门人。
江修远将那块“天机阁”的令牌,轻轻还给了他。
“我明白了。”他看着陈默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这块玉佩,你拿去研究吧。不用修好,就当是我送你的。至于报酬……”
他顿了顿,将那十块下品灵石,放在了木板上。
“这是你坚持原则,应得的。”
说完,他便转身,带着江一一和江小白,缓缓离去,消失在人潮之中。
陈默愣愣地看着木板上的灵石和那块精巧的玉佩,又看了看江修远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