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说了两句话,怎么又要走了?”
他眼中还带着刚才那点没落下的委屈与急躁,那点少年气在月色下格外真实。
南南站在他面前,低声回答:“我是婢女,泡茶是我该去做的事情,王爷和王妃还在等着喝茶。”
提到父亲母亲,谢惊春清醒了一些。
南南趁他怔神的刹那,轻轻抬起手,指尖落在他腕上。
将他那只挡在面前的手拿了下来。
她没有看他,只是轻声说,“我先去了。”
谢惊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风吹过廊下,芍药轻轻摇曳。
景王府,主院前屋。
窗外月色清寒,屋内灯芯跳动,映出四张少女的剪影。
南南靠在床侧,膝头搁着只旧木盒,里面是许多碎银子。
足足有一百两。
她的月例是四两银子,她从不多花,一两用在衣食,其他全都攒了起来。
当更多的,还是王妃的赏赐,这些赏赐她一分都未乱用,如今也算是积了不少。
再攒几年,她便可寻一个安稳所在,开一间小茶馆,或是一家女红铺子,也足够过一辈子了。
此时,榻上的三个侍女正在轻声说笑。
“我跟你们说,前日那个景昭郡主又来了,还特地带了女儿进府拜谒夫人。”
“啧,真是铁了心要把女儿嫁给春少爷啊。”
“也是,现下这京中少年郎里,谁还能比得上咱们春少爷?年纪轻轻封了大将军,将来还不得封侯拜爵?模样也生得那般好,满京城的姑娘不都望着他。”
“哎?”那最先说话的侍女忽然转头笑道,“你这么夸春少爷,莫不是喜欢他?”
“你可别开玩笑了,我什么身份,我自己还不清楚吗?不过一个侍女,顶天就是成个妾室,春少爷以后是要封侯封爵的,夫人定然也是高门贵女!哪儿轮得到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说笑声正热闹着,那最先开口的侍女忽地眼珠一转。
意味深长地瞥了南南一眼,带着点打趣。
“不过说到底,咱们这屋里,真要说跟春少爷走得近的,还得数南南不是?”
另一个立刻笑应,“可不是?从小在清澜院伺候,春少爷回来第一个见的也是她,今儿个我还听说,他在院里见着南南时还笑了呢。”
“啧啧。依我看啊,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南南就要被抬去做通房了。”
“若是做了通房,以后春少爷正妻进门,南南是不是还有机会被扶为妾?”
“有可能哦!”
“哎呀,那可就是咱们里头第一个飞上枝头的了!”
忽地,那原本笑得最欢的一个人眼中语气一收,斜睨了南南一眼。
“不过啊,这妾室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等哪天春少爷娶了正妻,那位主母要是个厉害的,少不得要打压府里得宠的妾室。”
“我可听说过,有个王府的小妾,就是被正妻磋磨得活活病死了,尸骨都没进祖坟。”
话音一落,原本热闹的屋中忽然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角落里的南南身上。
南南听着她们说话,并未言语。
可这一刻,她的手一顿,整个人都僵了。
她抬头,面上勉强带着一丝笑意,唇角却苍白。
“你们别乱说……”
可那三个侍女见她反应如此,笑得更厉害了。
“哎哟,你瞧她这小模样,脸都白了。”
“南南,你不会真当真了吧?我们可都是说笑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南南垂下头,将手中木盒抱紧,指尖隐隐发颤。
她不是没听过那些传言。
她从不敢妄想那种身份,她只想做王妃身边最安分的侍女,有口饭吃,有一方净地。
就够了。
可她越努力低调,越守规矩,却越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