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文件一份份码好,放到刘杰手中。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
刘律师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看不懂林默。
这个年轻人的思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就像一条在深海里潜行的鲨鱼,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从哪个角度,给你致命一击。
陆衡和韩清交换了一个疑惑的表情,窜了了上来。
林默与刘律师四目而视。
他侧过头,凑到刘律师的耳边。
他的动作很轻,距离很近,近到刘律师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味道。
“孙检的量刑建议是死刑。”
林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恶魔的私语,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但是你觉得,在受害人还活着的情况下,法院会直接采纳吗?”
刘律师的瞳孔猛地一缩。
“所以,”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最后的结果,我估计,大概率是个无期徒刑。”
林默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他的耳朵里。
“你想想。”
“公诉方要求死刑,你给辩成了无期。”
“从死刑到无期,这是多大的功劳?你这是从法场上把人给捞回来了啊。”
“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就能把那七位数的费用,拿得心安理得?”
“王家,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找你的麻烦了?”
(经常被判死刑的同学应该都知道,死刑就那几秒钟的事,甚至还没有感觉就结束了,但是无期不一样,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虽然活着,但还不如死了,所以我觉得无期比死刑要更折么一点。)
林默直起身,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平静。
他看着已经彻底石化的刘律师,像是在看一件自己刚刚完成的艺术品。
刘律师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汗水,从他的额头、后背、手心,疯狂地涌出来,瞬间浸湿了他的衬衫。
一个魔鬼。
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将法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魔鬼。
他刚才还在想,林默把他的一切都毁了。
可现在,这个魔鬼,却亲手递给了他一条布满荆棘和毒药的救生索。
这条路,通向的不是正义,也不是救赎。
而是保住他的钱,保住他那可笑的、仅存的一点体面。
代价是,他要继续站上那个辩护席,为一个他恨之入骨的杀人犯,进行一场表演。
一场他自己都知道结局的,虚伪的表演。
林默不再看他,转身向法庭外走去。
“行了,一会吃火锅去。”他对陆衡和韩清说。
“默子,你刚跟那孙子说什么了?”陆衡好奇地凑过来。
林默拍了拍自己的公文包。
“没什么,就跟他探讨了一下,关于辩护费的退款流程问题。”
片刻后
休庭结束的法槌再次敲响,沉重的回音,像是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都捶了一下。
法庭内的空气比之前更加粘稠,带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审判长坐回原位,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无形的气场已经重新掌控了全局。
“合议庭经评议,认为在庭审辩论阶段,辩护人以受到当事人欺瞒为由,申请退出辩护,理由不充分,程序上不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