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车厢里就像个蒸笼。
许成军把草帽摘下来当扇子,扇出的风都是热的。
邻座的大爷正呼噜呼噜喝着搪瓷缸里的凉茶,茶缸沿上结着圈白碱,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
记得前世单位里有一阵不知刮起了什么风,单位里突然都用起了搪瓷杯子。
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甩开膀子加油干”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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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是个自来熟的,兴许是路上也无聊,找许成军搭起了话。
“后生,去合肥干啥?”。
“办事。”
许成军笑了笑,指尖在帆布包上敲着节奏。
“看你揣的包,鼓鼓囊囊的,是去走亲戚?”
大爷放下茶缸,抹了把嘴,胡子上还沾着茶叶末。
“俺去给儿子送点新收的绿豆,他在机床厂上班,说厂里食堂的绿豆汤寡淡得很。”
...
许成军刚要接话,后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我的包!谁动我包了!”
一个穿蓝布工装的年轻人猛地站起来,手里攥着个军绿色挎包,底部被刀开了半截。
“我刚取的二十块钱没了!”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孩子的哭闹声都停了。
许成军皱了皱眉。
他刚才余光瞥见个穿灰色褂子的男人在年轻人身边蹭了两下。
那男人现在正往车门挪,手揣在裤兜里,指节发白。
“同志,你别急,再找找?”
售票员是个圆脸姑娘,“是不是掉座位底下了?”
“找啥找!肯定被偷了!”
年轻人急得脸通红,眼睛瞪大,“那是我攒了半年的工资,想给对象买块上海牌手表!”
灰色褂子男人已经摸到了车门边,嘴里嘟囔着:“我到站了,让让。”
“别急着走啊。”许成军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刚才看你在这位同志旁边站了好一会儿,是不是掉啥东西了?”
他说话时嘴角带着点笑,眼神却像钉子似的钉在男人身上。
男人的脚步顿住了,猛地回头:“你啥意思?俺不认识你!”
“没意思。”许成军慢悠悠地站起来,个子比男人高出大半个头。
“就是觉得你裤兜鼓鼓囊囊的,是不是揣了人家的钱?掏出来亮亮,不是更清白?”
周围的乘客也跟着起哄:“掏出来看看!”
“别是做贼心虚!”
男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死死按在裤兜上:“俺揣的是俺自己的钱!你们凭啥看?”
“凭啥?就凭你刚才鬼鬼祟祟的!”
后排一个戴军帽的老兵猛地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俺在部队抓过三年小偷,你这模样,一看就不对劲!”
男人见躲不过,突然往车门冲,想跳车逃跑。
许成军早有准备,伸腿在他脚踝上轻轻一勾。
男人“哎哟”一声摔在过道上,兜里的钱“哗啦”掉出来,正好二十块,用橡皮筋捆着,还带着股油墨味。
“这是不是是你的钱!”
老兵捡起钱递给蓝工装,“数数,看少没少。”
年轻人手都在抖,数了三遍才点头:“不少,正好二十!谢谢大哥!谢谢这位同志!”
穿灰褂子的男人趴在地上,嘴里还骂骂咧咧,被老兵揪着后领提起来:“到了合肥跟俺去派出所,好好学学规矩!”
车厢里爆发出一阵掌声,连司机都在前面喊:“后生,好身手!”
许成军摆摆手,坐回座位时,发现大爷正冲他竖大拇指:“你这娃,看着文质彬彬的,没想到这么利索!”
“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