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棠棠同老者相处的数日,熟悉之后很是投契,老者会时不时同她斗嘴。
老者不像表面那般清冷不可近人,实际上在相熟的人面前他也略显活泼。
“我先前劝你不要忧思过度,你这般信任我的能力竟也做不到,做那徒劳之举平白伤神。”老者笑了笑,抚摸胸前那丛茂盛的白胡须。
花棠棠顺着他的话反驳道:“前辈不是都说了,人之长情,我与小九是夫妻,我怎么可能不忧心他。”
“老朽今日算是真正见识了花小姐的伶牙俐齿,佩服佩服!”
老者笑起来时眼睛迷成一条缝隙,赶来时因方才在居处小酌了几杯,粗糙脸皮上飘浮着两片不相宜的红云。
花棠棠笑了笑,颊畔荡起两个迷人的小酒窝,青春逼人,“不敢当,前辈也不遑多让。”
骆九琛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他们到底是在唱哪一出,还以为二人是有什么过节,怎么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可细细观察,两人都笑意晏晏,看上去并无什交恶的风波。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骆九琛立刻便将话头接了去,“前辈,说到晚辈心魔发作之事。”
“诚如花小姐所言,老朽自是有些本事,断乎不会让你的命夭折在我的手中,只不过也非手眼通天,若是这次施救途中出了什么差池,你的苏醒时间便会延后。”
花棠棠与骆九琛四目相对,相继吃惊,“若真发生那样的事情,那要延后多久?”
“至于延后多久,尚无定论,老朽虽云游四海,但从未做过这等棘手的事情,亏得小郎君及时醒了,你也该好好补上一觉了,是吧花小姐?”
“前辈,莫非棠棠这半月来至今未合过眼?”
骆九琛心疼花棠棠身子,她虽为身强体壮,尤胜许多男子,但终究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不似他这般男二十,需要人来爱护。
“花小姐对你是一往情深,你也没辜负她的付出,此后你便能够和她长相厮守了。”
“还仰赖前辈帮助,晚辈才能达成所愿,说起来这份功劳还是前辈的最大。”
两人又客套寒暄了一番,老者转移了话题。
“我不在乎这劳什子的功劳不功劳,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老者以为他们事情办妥便会尽快的离开,就随口一提。
骆九琛还没有离开打算,他目前也不知要去往何处。
“前辈嫌我们打扰你的清闲日子,是想赶我们走了吗?晚辈还想在前辈这里小住一段时日叨扰您。”
老者思索片刻,“老朽也不是老古板,不通情理,看在你身体初愈的份上就让你多留几日吧。”
骆九琛情知花棠棠也想留下,“棠棠,你意下如何?”
“依你的,就这么说定了。”花棠棠向来爽快。
“那棠棠你去休息吧,我在你的房间外面陪着你,等你休息够了,我带你去个地方看样好东西。”
骆九琛把花棠棠送进厢房后,老者去柴房准备早膳。
初秋天气晴朗,天高云阔,晨曦的曙光落在后院荡漾的一方水池之中,风一吹泛起粼粼波光。
林间时有鸟雀啼鸣,骆九琛就坐在树下的一方石凳旁,大理石石桌上有饭菜的酒水的香气。
他足有半月未进食,看到食物时忽感饥肠辘辘,很是想念这些味道。
“前辈快来陪晚辈一起用餐吧,多谢前辈盛情款待。”骆九琛岁馋虫都勾出来了,但碍于礼数尊卑,他催促着老者上桌吃饭。
老者端来一碗甜菜汤,“你这恭维话还是省了吧,我这粗茶淡饭的,你能吃得惯就很不错了,我听花小姐说你是西夏的九五至尊?”
“没错,但晚辈还想在你这里多逗留几日,朝中之事我已暂时交给花将军打理了。”
骆九琛嘴上说着,他的心里已涌起无数的记忆,宫廷中阴谋算计之人虽多,可那也是他与花棠棠有过许多交集之处。
花棠棠受过的委屈他都一清二楚,他不想让自己所爱之人卷入宫内纷争之内,可他是西夏的皇帝,由不得他,只能让花棠棠跟着他一起同甘共苦了。
他现下只想跟花棠棠好好过日子,富贵和繁华以及权势都不是他所求,他只求能够与花棠棠长相厮守,平安喜乐,守护好西夏百姓。
老者见他有心事的模样,“我的厨艺虽比不得御膳房的厨子,但也差不了太多。”
“使不得,还请前辈先入座动筷。”骆九琛反而起身邀他先入座。
“此地就你我几人,何必拘谨于岁数之差,老朽不就比你虚长了几十岁而已,你明明就想吃得紧,我今日就偏动筷,你是不是要忍到我动筷为止?”
骆九琛被他说中了心事,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若真要论起礼数,我是主,你是客,只不过老朽从不在意主客老少之分,你要我先动筷,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者举箸夹起一块麻婆豆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把骆九琛当空气。
骆九琛这才跟上老者吃饭的进程,两人你一筷我一筷将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就连桌上好大的一盘白花花的馒头也被两人全送进肚子里了。
“前辈的厨艺着实不赖,晚辈吃得尽兴了。”
老者又舀来一壶野泉酿,倒在骆九琛的杯子中。
骆九琛没有清早饮酒的习惯,推辞道:“前辈,晚辈不胜酒力,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喝点对你身体有好处,我这酒能舒筋骨,你躺了这么久,更适合喝此酒。”
骆九琛执杯一饮而尽,入喉甘甜,酒味清冽,在唇齿间久久回味竟有余香无穷。
“如何?”
“好酒。”
老者自斟自酌,“你们过去天回去了也好,老朽这般过着闲散清贫日子,无人叨扰,别说是有多惬意了。”
“甚好,前辈这日子犹似神仙,逍遥快活,我羡慕还来及。”
骆九琛不喜欢皇宫生活,皇宫中明里暗里的争斗厮杀,但那堆积如山的奏章是责任,亦是朝臣施加的压力。
他要处理天下大事,又要处处防范,然而这些都是骆氏皇族的职责所在。
“嘁,小郎君还是真是不胜酒力,喝这一杯就醉倒了。”老者笑着摇摇头。
仅就一杯野泉酿,骆九琛醉了足足有三天。
花棠棠醒来便跟老者没完没了的,两人此时斗着嘴,互不相让。
“前辈,你又在狡辩,您那酒哪里是在替小九舒筋骨啊,看他都又睡好几天了,您莫不是嫌他筋骨太好。”
老者有些招架不住,花棠棠气鼓鼓的叉腰同老者争论不休。
骆九琛说过,待她醒来会有惊喜给她,可她醒了,他又睡着了……
“你懂甚?我的野泉酿即便是放皇室也是稀珍佳酿,我宝贝十年了,你这小娘子有眼无珠,小郎君就算是躺着,有我的酒加成,他的身体恢复得会更好更快。”
老者好心办了坏事,他嘴上虽强硬,心里可虚着呢。
“我不管了,都怪前辈,这都第四日了,小九还在昏睡。”
花棠棠扶额,头疼不已,每天都给他灌解酒汤,可就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刚说完,骆九琛突然就有了转醒的迹象。
他的手指微动,眼皮缓缓打开,头像是被人打过一般昏沉沉的闷疼。
“我怎么了?”骆九琛闷哼一声,勉强使了使劲儿想坐起身来。
花棠棠听到他的说话声,立马上前搀扶他,助他能顺利靠坐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