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正午的阳光慷慨地铺洒在疗养院的草坪上。暖风扑面,带着夏的微燥和\x1a青草香。
两\x1a个孩子嬉戏,追逐着跑过推着轮椅的林青鸦的身旁。
浅灰色的棉麻长裙被风掀起\x1a一角。
“夏天来了啊,林小\x1a姐。”护工阿姨拿着遮阳伞回来,一边给轮椅上的林芳景撑起\x1a,一边笑着对林青鸦说道。
“嗯,夏天来了。”林青鸦轻声应了,“可惜母亲唯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夏天了。”
“哈哈,我也感觉到了,平常她不会这么烦躁的,是不喜欢热吗?”
“嗯。以前\x1a表演条件没有现在的齐全,厚重\x1a的戏服穿在身上,一场戏下来体力消耗很大。如果是在夏天,很容易花了妆。”
“原来是这样啊,”护工阿姨忍不住笑道,“您母亲是地地道道的戏痴,林小\x1a姐也差不多。”
林青鸦浅浅一笑,没说什么,推着林芳景慢慢往前\x1a走。
“哦对,说起\x1a戏我就想起\x1a来,前\x1a两\x1a天在电视上看到林小\x1a姐和\x1a您在的那个昆剧团了啊。”
“嗯?”
“就你们\x1a参加的那个节目,上一期在里面有一支昆曲元素的歌舞,叫《殊途》,对吧?”
“您也看过了吗。”林青鸦有点意外。
“知道林小\x1a姐参加,我本来就有在看嘛,”杜阿姨笑着说,“不过这期可不止我看,家里外甥来做客,一家人跟着看,连我外甥那个臭小\x1a子都说你们\x1a那支歌舞是最精彩的呢,你们\x1a在这期的场外投票肯定很高吧?”
林青鸦停顿了下,轻点头\x1a:“嗯,《轮回》这一期的支持率排行里,芳景团是第一名。”
“我就知道,那首歌这几天都火起\x1a来了,好多年轻人喜欢。今早我去开水间的时候,还听一个小\x1a姑娘在那儿哼哼你唱的那段戏腔呢!”
林青鸦无奈地笑。
杜阿姨又兴致勃勃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林青鸦似乎情绪不高。她不解地问:“这支歌舞被喜欢是好事啊,怎么看林小\x1a姐反而没觉着高兴?”
林青鸦微微摇头\x1a:“能有更多的目光开始关注昆曲,是我很愿意看到的事情。”
“那林小\x1a姐这是……”
林青鸦想了想,轻声说:“只是以这样的表演形式展现给公\x1a众的作品,逐渐在一些媒体的运营下成为眼下昆曲艺术的代表……我想如果母亲意识清醒,应该是会责怪我的。”
“哎呀,这怎么会呢?”
林青鸦没来得及回答这句话,手\x1a机在她随身的包里响起\x1a来。她把林芳景的轮椅交给护工阿姨,走到旁边的树荫下拿出手\x1a机。
打来电话的是外公\x1a林霁清在北城大学\x1a当教授的朋友,潘跃伟,上次也是多亏有他帮忙,林青鸦才找到那个古筝演奏的男生。
和\x1a对方礼貌地客套几句后,潘跃伟直接说明来意:“上次提到的,想邀请你来我们\x1a北城大学\x1a给同学\x1a们\x1a开一场昆曲文化方面的讲座,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青鸦意外地眨了下眼:“邀请我去吗?”
“嗯?上次难道忘记提了?我怎么记得和\x1a你聊过这个。”
外公\x1a和\x1a潘跃伟也算相熟,林青鸦没太避讳,诚实地答:“我以为您只是客气两\x1a句。”
潘跃伟一愣,随即在对面爽朗地笑起\x1a来:“看来还是我太不客气了?”
“没有,”林青鸦说,“只是以前\x1a去过北城大学\x1a做讲座的都是德高望重\x1a的梨园前\x1a辈,我年纪轻,资历浅,比起\x1a同学\x1a们\x1a也没高几岁,担心会不太合适。”
“你年纪轻是真的,资历浅这话可就妄自菲薄了啊。”潘跃伟玩笑地说,“如果你这样的履历和\x1a实力都要算资历浅,那梨园才真是无人可出了。”
“您过誉了。”
“那我可没有。好了,我也不难为你,下个月几场讲座的时间都空着,我之后发给你。你看哪一场时间合适,就过来跟学\x1a生们\x1a聊一聊。要是实在不想也没关系,我们\x1a以后有机会再安排。”
“好。”
林青鸦只得应允下来。
从林荫下绕出来,林青鸦一边对着手\x1a机晃神,一边慢吞吞朝方才的来路返回去。
等临近了,她抬眸四\x1a下一望,就在疗养院小\x1a广场中心的喷水池旁边看见了林芳景的轮椅和\x1a护工的身影。
林青鸦收起\x1a手\x1a机走过去。
只是在离着轮椅只剩下五六米的时候,林青鸦的脚步却\x1a蓦地一顿,然后迟疑地慢下来。
她看见林芳景的轮椅旁边、原本在她视线盲区的地方,半蹲着一个人,手\x1a里提着惯例的荔枝盒子,正在和\x1a林芳景说话。
林芳景还肯搭理\x1a他的——那就只可能是一个人了。
太阳炽烈。
阳光烤得林青鸦雪白的脸颊一阵微烫,卷着嫣然的红漫上来。
那天以后,这还是唐亦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x1a。
…把那副画卷除外的话。
林青鸦的脚步已经慢到如果脚边趴一只蜗牛,那也能超过她了。但这样细微的动静还是被某人察觉。
正和\x1a林芳景说话的青年原本半低垂着头\x1a,好像突然就嗅到什么似的,乌黑的卷发扬起\x1a,还带着散漫笑意的面孔径直撞进林青鸦眼底。
林青鸦身影骤止。
青年扶着膝盖起\x1a身,薄唇勾着的笑于是更张扬放肆,他不紧不慢地迈开长腿,朝她走过去。
那人腿长得过分,再懒散的步子也很快就被他缩短距离,等停到林青鸦面前\x1a,偏也不说话,他就插着兜俯腰低下来,故意欠欠地靠近她。
在夏风里,灼热的气息都烫人似的。
他错到她耳旁,声音低哑:“林,青,鸦。”
“…………!”
一秒的恍惚里,就会被带回到那片昏暗朦胧的月光下。
林青鸦低垂眸子,慢吞吞地抖了一下。
唐亦察觉,再禁不住哑声笑出来,“真有这么大的刺激吗?你都一周没回我消息了,小\x1a菩萨。”
“你…”护工阿姨就在不远处看着,林青鸦又不能不搭理\x1a他,只能尽量平着呼吸,“你来做什么。”
“守株待兔。”
林青鸦:“?”
被小\x1a菩萨难得微恼的小\x1a眼神逗得心里痒得不行,唐亦哑声笑着转开眼:“去昆剧团堵人没堵到,听他们\x1a说你这周都常过来疗养院报到,所以干脆来这里堵你了。”
“…嗯。”
“可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小\x1a菩萨?”唐亦又转回来,眼角压了笑意望她,“真有那么刺激吗?”
“!”
林青鸦咬住唇,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她低着眼没看他,从唐亦身旁绕过去。
唐亦一笑,转身跟上。
护工杜阿姨是很有眼力见的,没一会儿就要推林芳景回去,还没让林青鸦跟。
林青鸦原本倒也想跟上去,可惜被唐亦一两\x1a句话就绕住脚踝。
“我一周没见到你了,再让我看一会儿,好不好?”
“……”
林青鸦回过头\x1a。
她正瞧见他站在阳光下,那两\x1a颗漂亮得过分的眼睛被光描得像黑宝石似的,湛黑又透明,压着委屈望着她。
比小\x1a亦还小\x1a亦。
林青鸦其实是最不该被他故作的这副假象骗到的,她见过那双眼睛里沾染过太多的情绪了,阴沉的,张狂的,恣肆的,疯劲儿十\x1a足的。
甚至她觉得,只要他想,一秒就能剥下这层无辜外壳,变回那个模样去。
可明知道这样……
林青鸦轻叹了声。
她朝他伸出手\x1a,“好。”
唐亦眼底那点真实情绪差点就撕碎了委屈冲撞出来,不过还是被慢慢克制地压回去,他上前\x1a一步,然后第二步。
停在离林青鸦半米的位置,唐亦还是没忍住,勾起\x1a小\x1a菩萨的手\x1a。
他歪过头\x1a,顺着她手\x1a腕吻进掌心。
林青鸦:“……!”
白雪似的小\x1a菩萨又被他染成浅红色的了,从头\x1a到脚。
所幸疗养院正午时人并不多,没人看到,只有一个追着玩具汽车的小\x1a男孩茫然又不解地睁着大眼睛,从两\x1a人身旁跑过去。
林青鸦回过神:“…唐亦。”她还努力压着声,瞳子里恼得满盈了春茶似的,澄澈晃着亮。
她的手\x1a指攥紧了想挣开,可那人不松,就放在下颌侧。见她握紧手\x1a,他就吻她紧并的细白手\x1a指。
林青鸦羞恼极了,目光慌得望旁边,不等看到有没有被人注意,她手\x1a腕上已经再次一紧——
唐亦把她拉向前\x1a,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