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根本没法思考,就好像他没能理解庞贵的意思似的。
接下来,他开始怀疑。庞贵是在挑拨离间吧?他以为自己跟国师是一派,所以才会那么说。可就在他拼命否认的同时,许多细小的疑问开始冒头:庞贵当初不过一个庖丁,怎么能长驱直入禁中?父亲素来坚韧不屈,怎么会突然自杀?岑远道死的时候,他当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岑远道?
突然间,这个名字从众多的疑问中跳了出来。玉无忧知道岑远道,一个势利小人,一个背叛者,但是,他忘记他为什么死了。
那是他大病初愈的时候,那时候他很虚弱,脑子也不清醒......
——你说你救不了我?
他愣住了。他那一团浆糊的记忆出现了一条裂缝。
——他是因为你才要杀我,你却说你救不了我?
玉无忧开始发抖。那紧闭着的门打开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从门中喷涌而出,将他淹没。他突然觉得奇怪,这么多年他怎么从没有想一想【那段日子】的事?不仅仅是突遭横祸的那几个月,比那更早的记忆他也一并丢弃了。他决心丢弃,因为——
“无忧,你当真不明白我为何这样对你?”
一声惊雷,冷汗淋漓。他终于想起来了,那段日子。冰冷的湖水,寿宴,凉亭,一树桃花,漫天飞雪,漆黑的房间,莹润的圆月,倾盆大雨,绝望,欢笑,眼泪,责骂,父亲的脸,母亲的脸,大哥的脸。玉无忧战栗着,急促地喘息着,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怖钻透了他的身子,他撑住桌子,看到那上面交错的纹路似扭曲的人脸,张开血淋淋的口怒吼。
“逆子!”
玉无忧猛地推开几案。
“砰!”
铡刀落下,头颅坠地。六月艳阳天,他如坠冰窖。血泊中,玉无瑕死不瞑目地瞪着他。玉无忧一低头,看到了脚下密密麻麻的白骨。玉于温,吕介,所有人。他们伸出手,将他往下拽。而他,他跳了下去,庄夫人的哀嚎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