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弄脏罗袜。
反正小时候经常在盛夏暴雨过后淌水玩,她想了想,决定先赤脚淌过泥浆,等上了木筏上洗干净脚,再重新穿上罗袜。
谢观澜踏进泥里,没见身后的小姑娘跟上来。
一转身,就瞧见少女扶着门框,正往后翘起一只小脚,伸手摘下罗袜。
房屋晦暗破旧。
她翠色的裙裾滑落,露出一截纤细伶仃的脚踝,脚丫子白的晃目,脚指甲透着贝壳般的嫩粉色泽,仿佛匠人精雕细琢而成。
谢观澜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小的脚。
甚至不及他巴掌大。
和他宿在军营里时,那些糙汉们黑黢黢、臭烘烘的大脚掌截然不同。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何长辈总叮嘱自家闺女不准在外男面前脱下鞋袜。
屋檐下,闻星落正要脱第二只罗袜,面前却落下一片阴影。
她仰头。
谢观澜蹙眉,“穿上。”
闻星落不大情愿,“会弄脏的。”
谢观澜深深吸了一口气,训诫道:“不穿鞋袜,成何体统?”
闻星落沉默。
都沦落荒村了,还管体不体统?
难道前两日他当着她的面脱了上衣,就很体统吗?
然而青年目光沉沉,浓重的威压感像是压顶的乌云。
她顶不住被谢观澜这么盯着,只得磨磨蹭蹭地重新穿好罗袜。
谢观澜依旧不满意。
《洛神赋》有言:“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眼前少女碧青色的裙裾在风中摇曳如花,露出的一双脚罗袜雪白,平添旖旎。
该藏在香闺中才是,怎可露在外面。
谢观澜忽然撕下两截袍裾,在闻星落面前单膝蹲下,“抬脚。”
闻星落怔住,下意识抬起一只脚。
谢观澜握住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闻星落踩着他的膝盖,足心发烫。
她不自在地蜷了蜷脚趾,小心翼翼地望向谢观澜。
他正垂着头,把撕下来的那一截绯色袍裾缠绕在她的足弓上。
即便隔着锦衣布料,闻星落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掌心和指腹的薄茧。
不同于女子执笔拿针细腻娇嫩的手,青年的手常握刀剑掌心宽大,虎口带着细细的旧伤,握着她脚底的时候,难免粗糙炙热了些。
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有异性触碰她的脚。
闻星落的呼吸略微急促。
胸腔里的一颗心,跳动如昨夜急雨。
也不知怎的,手心就汗津津的了,她慌张又害怕,在裙子上擦了又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谢观澜又在她的足背上,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记得她喜欢蝴蝶结。
她总是在发髻后面,用细细的丝绦系一个蝴蝶结。
做完这些,他狭眸里才划过一丝满意。
闻星落轻声,“等我踩进泥浆,又要弄脏了。”
谢观澜像是早已拿定了主意,“我背你过去。”
他不喜这小姑娘走在淤泥里。
那日二弟带她来河岸上,看着她弄脏那双绣花软鞋,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不等闻星落说话,他背起她踏进了泥水。
他后背宽阔,锦衣上还有残留的檀香气息。
带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闻星落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她伏下脸,脸颊轻贴他的后背,纤细双手无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
她的声音有些晦涩,“世子这般待我,就不怕……”
余下的话,少女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