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傅更老了,以前总是挺直的背,这两年也有点弯了。
他最近嗓子难受,晚上嗓子干痛得没睡好,白日里说话也有些不舒服。
而慕容禛相反,在张太傅面前背挺得越来越直,个头快和张太傅差不多高。
说话声音更足了,不再像孩童时那样稚嫩。
张太傅走后,慕容宇父子坐在殿内单独说话。
慕容宇看着一日日长大的儿子,很欣慰:
“最近功课可还好?身体如何?”
慕容禛端端正正地坐着,在父皇面前总会有点紧张:
“回父皇,儿臣一切都好,除了……偶有头疼。”
其实不是偶尔,而是经常。
以前那种头疼的感觉又慢慢回来了。
慕容禛去年就跟太后和慕容宇说过了。
太后提议让三千僧众进宫做法,彻底驱除邪祟之气。
可是慕容宇不同意。
一是因为慕容宇从来就不信佛,认为几年前明灯大师进宫后,太子头疼好了只是凑巧而已。
二是因为,一个两个和尚进宫还好,若是三千个和尚进宫做法,那全天下不就都知道宫中有不祥?流言蜚语定然四起。
再说了,宫中已经有青阳道长,怨煞邪祟不敢来作乱。
太后再劝,万一太子出了事怎么办?
慕容宇说太子有真龙之气,不会出事。退一万步讲,就算哪天真的出事,到时候再请三千僧众进宫也不迟。
慕容宇在此事上不肯让步,太后也没再坚持,只说:
“这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既然这么说了,那哀家就不多操心了。”
慕容禛多少也知道了父皇和祖母在这件事上有过争执,而且父皇很不喜欢听见他说头疼。
就像现在,父皇听见他说“偶尔头疼”,脸色就有些阴沉了。
慕容禛继续道:“虽偶有头疼……但是休息一两日就好了。”
慕容宇的脸色果然缓和一些:“禛儿注意张弛有度,忙于学业之余记得休息。”
慕容禛:“谢父皇关心。”
慕容宇看着儿子下巴上隐隐一圈青色,想起了另一件事。
太子十三了,是可以定太子妃的年纪了。
可现在天象不吉,选太子妃又必然在京中引起一阵风波。
慕容宇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想了想,还是没提此事。
张太傅走到宫门外的时候遇到了郝仁。
郝仁向张太傅行礼:“张太傅。”
张太傅没怎么和郝仁说过话,只知道郝仁是一介商贾,因皇上青睐便乘上东风得了个散官名头。和他们这种靠才学得官位的人完全不一样。
张太傅本来不太想理郝仁,可是郝仁对着他行礼说话的时候很恭敬,就像他的学生一样。
张太傅停下了脚步:“郝大人,何事?”
郝仁:“晚辈方才见张太傅一直咳嗽,想多嘴劝一句张太傅,以身体为重,多休息为好。”
张太傅颔首,只说一句:“多谢郝大人的好意。”
他面上没什么反应,心中却感叹,旁人都会劝他一句,可他教了多年的太子却没有问过一句。
张太傅的马车渐渐行远了。
坐在马车里的张太傅不知为何,下意识从马车窗口的帘子回望了一眼,见郝仁在原地目送他。
张太傅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裴凌云。
那个孩子小时候就是这样,每次看着自己马车走得好远才离开。
张太傅压着心痛,不再想下去。
张太傅回到家,觉得疲乏得很,回到屋内休息去了。
张老夫人很心疼自家老头子,念叨着:
“你就多休息几日,嗓子好了再去宫里,难道教导太子只差这一两天不成?”
张太傅不说话,休息着嗓子。
“在外边忍着疼说话,回家就成了闷葫芦。”张老夫人生气地数落了几句,转身走了。
张老夫人走到院里,见下人提了很多包药材到她面前:
“老夫人,外边有人来送了药材给老爷,说是给老爷治嗓子的。”
张老夫人略识得些药材,随手拿了一两包拆开来看,见里面都是品质极佳的川贝母和铁皮石斛。
张老夫人:“谁送来的?”
下人道:“不知道,送药材的人只说有人付了钱让他们直接送来这。”
张老夫人倒是很淡然点头:“许是老爷哪个以前学生送的,将这川贝母拿去熬粥,晚上端给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