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烛火被穿堂风撩得一跳,映得墙上北境地图的褶皱里都泛着冷光。
林风将羊皮卷重重压在案上,卷角的"十二万"三个朱砂字刺得人眼睛生疼——这是今早快马送来的边关急报,边角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苏姑娘。"他抬头时,目光扫过依次落座的三人。
苏婉儿的玄铁剑搁在脚边,剑鞘上还沾着白天演武时的草屑;柳如烟垂着眸拨弄茶盏,指尖沾了点茶渍,在月白袖口洇出个淡痕;楚瑶的鬓角还挂着星子似的碎冰,显然是从宫里快马赶来的。
"敌国联合五小国,凑了十二万人马。"林风喉结动了动,声音像被北风吹裂的老树皮,"他们仗着人多,想把咱们困死在雁门关。"
案上的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
苏婉儿猛地攥紧剑柄,玄铁与石案相碰,溅出几点青白的光:"十二万又如何?
当年我爹带三千玄甲军,不也把西戎十万骑挡在玉门关外?"她扫过地图上的隘口,指节叩在"狼牙关"位置,"分兵三路,我带三千轻骑埋伏左翼,等他们前军过了狼牙关,直接切后队粮道——"
"且慢。"柳如烟忽然开口,指尖将一份密报推到林风面前。
她的指甲染着丹蔻,却因长期翻查密信,边缘磨得毛糙,"北狄的左贤王上月杀了南蛮的祭师,两家的马队在边境打了三场。
我安插在敌营的细作说,左贤王的粮草只够给本部,南蛮人要饿肚子了。"
烛火映得她眼尾的胭脂更艳,声音却冷得像冰碴:"分化他们。
给左贤王送二十车盐,再往南蛮营里扔些'北狄截了你们粮草'的谣言——他们自己先打起来,比咱们砍十万人头都管用。"
楚瑶忽然伸手按住柳如烟的手背。
她的手生得极白,腕间还戴着那半块羊脂玉佩,与林风腰间的残玉隔着案几遥相呼应:"柳姐姐的计好是好,可盐铁是军管之物,我得去户部调。"她顿了顿,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另外...我想去皇陵。"
"皇陵?"苏婉儿挑眉。
"退隐的定北将军、镇西侯,都在皇陵守灵。"楚瑶摸出块雕着蟠龙的金牌,是今晨皇帝亲手赐的,"他们当年跟着先皇打天下,最见不得外敌犯境。
若能请动两位老将军...哪怕各带三千私兵,也够咱们撑到援军了。"
林风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忽然想起半月前楚瑶跪在冰天雪地里求皇帝开内库的模样——那时她的膝盖都冻得没了知觉,却硬是用半块玉镯换来了三十车粮草。
他伸手按住案上的虎符,掌心的温度透过青铜纹路渗进骨血:"好。
婉儿去点兵,后日寅时出发埋伏;如烟联络细作,三日内把盐车送到左贤王营外;瑶儿...我让暗卫随你,若遇阻..."
"不必。"楚瑶将金牌收进袖中,起身时裙裾扫过地面,"我是乾元的公主,这身份...有时也能当刀使。"
密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婉儿率先跨步出去,玄铁剑在门框上磕出清响;柳如烟捻灭烛火,黑暗里只余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楚瑶经过林风身边时,袖中玉佩轻碰他腰间残玉,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待脚步声都散了,林风摸出酒囊灌了口,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头刺痛。
他掀开门帘出去,北境的夜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像被人甩了记耳光。
营里的火把在风里摇晃,照见巡夜士兵的甲胄泛着冷光——可他总觉得,这光里藏着些不该存在的阴影。
后半夜的巡营路走得格外慢。
林风沿着栅栏往西北角挪,经过粮库时,听见两个守夜兵在低声说话:"林大人让喝生姜汤,说是防巴豆...可那味儿实在..."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见主帅正站在五步外,靴底的积雪被内力震得簌簌往下落。
"继续。"林风抱臂站着,语气像往常一样淡。
两个兵吓得"扑通"跪地:"小的嘴碎!小的这就去巡——"
"起来。"林风摆了摆手,目光却扫过他们身后。
西北角的帐篷区,有顶蓝布帐篷的门帘掀了条缝,露出半只穿麻鞋的脚。
那脚的主人似乎察觉了什么,门帘"刷"地合上,带起一阵风,把旁边晾的士兵冬衣吹得飘起来。
林风的瞳孔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