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脚步声渐密,是各营将领来听令了。
林风伸手按上腰间的"有容"匕首,感受着匕首上的纹路——那是他用《乾坤诀》第一层心法刻上去的。
晨光照进来,在刀刃上镀了层金,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母亲的影子站在光里,笑着对他说:"阿风,你终是能护住这天下了。"
这时,柳如烟的声音从帐外传进来:"大人,醉春楼的老鸨说,那管事今晚要听《破阵曲》。"
林风抬头,正看见她站在晨光里,银簪上的钢丝泛着冷光,像根细细的弦,即将绷断这张笼罩在乾元王朝上空的网。
帐内烛火噼啪炸响,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帐布上,像群张牙舞爪的兽。
柳如烟话音刚落,苏婉儿已单手扣上玄甲军的虎符,锁子甲在晨光里泛着冷铁的光:"那我这就去点兵。"她转身时剑穗扫过案角,带翻的茶盏"叮"地撞在林风的匕首鞘上——那是方才楚瑶端来的茉莉茶,此刻残茶顺着刀鞘往下淌,混着血密报上的暗红,在案面洇出朵狰狞的花。
楚瑶的指尖还攥着那方带秋菊香的帕子,听见自己要回宫,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林风腰间的残玉,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林大人,您...路上当心。"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
林风低头时,正看见她腕间的平安绳勒出红印——那是方才捏得太紧了。
他心里一软,伸手将帕子从她掌心展开,那朵干秋菊便落进他手心里:"等回来,我再给你折新的。"
柳如烟的银簪在鬓边晃了晃,她已经退到帐帘外,月白衫角沾了点晨露。"大人,"她忽然转身,钢丝尾端的银光擦过楚瑶的发顶,"醉春楼后巷有口老井,井壁有暗格。"说完不等回应,便踩着满地碎光往城南去了,鞋跟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苏婉儿走到帐口又折回来,"有容"匕首的寒光映着她眉骨:"赵刚那老匹夫的盐栈在通州码头,我让铁卫扮成流民劫粮,他若调私兵护栈,正好坐实'豢养私军'的罪名。"她拍了拍林风的肩,甲片硌得他生疼,"你且去会你的李大人,这摊子乱局,我替你兜着。"
帐外忽然传来马嘶,林风的乌骓在啃食帐边的狗尾草,嚼得满嘴绿汁。
他摸了摸马颈,残玉贴着心口烫得慌——这是母亲留下的,每次要做重大决定时总会发烫。
他翻身上马,缰绳在掌心绕了两圈,望着苏婉儿带玄甲军离去的背影,又看楚瑶上了宫车,车帘掀开条缝,那方帕子在风里晃了晃,像朵不肯落的云。
出营地三里,晨雾散得只剩些薄纱。
林风放缓马速,想趁这空当理理头绪——李大人是户部右侍郎,主管漕运,若能说服他支持新税法,江南的粮饷便能绕过保守派直接调往西北。
可刚转过山坳,乌骓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几乎踢到道旁的老槐树。
林风勒紧缰绳,听见树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人,是...
他翻身下马,指尖按在"有容"匕首上。
残玉的热度突然窜到心口,烫得他喉头发腥。
老槐树下的荒草被踩出条小径,露水顺着草叶往下淌,在泥地上汇成蜿蜒的水痕。
林风顺着水痕往前寻,在半人高的荆棘丛里,发现了半截带血的箭簇——箭杆上缠着金红丝线,和昨夜刺客的暗卫标记一模一样。
"好个阴魂不散。"他低笑一声,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
风突然停了,连蝉鸣都哑了,只有乌骓的马蹄在泥地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林风转身时,正看见三丈外的土坡上,立着个戴斗笠的身影。
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那是张没有血色的脸,嘴角裂到耳根,像被刀割开的伤口。
"北戎'鬼面'死士。"林风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记忆里闪过苏婉儿说过的情报:北戎有支死士营,用蛊毒控制,死了都能被驱使。
他摸向腰间的残玉,却摸了个空——方才上马时,残玉竟从衣襟里滑了出去,此刻正躺在他脚边的泥地上,泛着幽蓝的光。
鬼面死士突然暴起,腰间的弯刀划出半轮残月。
林风旋身避开,匕首挑断对方的腕筋,可那死士竟像没知觉似的,反手抽出靴底的短刀,直刺他后心。
刀锋擦着他肩胛骨划过,血珠溅在残玉上,玉面突然泛起金光,映得鬼面死士的脸扭曲如鬼。
"原来如此。"林风盯着残玉上的光纹——那是母亲说的"护天下"的显灵,原来要见血才会触发。
他握紧匕首,《乾坤诀》的内力顺着经脉往上涌,连伤口的疼都淡了。
鬼面死士的攻势突然一滞,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响,转身往林子里狂奔。
林风刚要追,怀里的密报突然震了震——是楚瑶让人送的信鸽,脚环上系着片染了朱砂的银杏叶。
他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八个字:"李府偏院,暗桩已除。"林风望着残玉上未褪的金光,忽然明白过来——王雄余党和北戎死士,怕是早知道他要去见李大人,这截杀,不过是开胃菜。
他翻身上马,乌骓吃痛,撒开蹄子往京城奔去。
风灌进衣领,残玉贴在胸口,烫得他几乎要笑出声:"来啊,"他对着风说,"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我的《乾坤诀》——快。"
京城的城门楼子已经在望,朱红色的城墙在晨光里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林风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残玉的热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母亲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望着城门口晃动的"林"字帅旗,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不是追兵,是苏婉儿派来的护卫。
他勒住马,转头时,正看见城墙上的更夫扬起梆子,"咚"地敲了三下。
"卯时六刻,"他低喃着,踢了踢乌骓的肚子,"李大人该等急了。"
残玉在他掌心发烫,金红丝线的暗卫标记、鬼面死士的青灰脸、楚瑶帕子上的秋菊香,全在这热度里搅成一团。
而前方的京城,朱门深锁的李府偏院,正有双眼睛,透过雕花窗棂,望着他策马而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