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暗夜密谋(2 / 2)

可方才赵虎说“牵魂散”,那是漠北巫师用蛊虫熬的毒药,中者三魂七魄被线牵着走,醒时人事不知,睡时却能按施术者指令行事。

瓦檐下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是只叼着老鼠的夜枭。

林风借它振翅的声响翻上邻院,玄色劲装擦过爬满枯藤的墙,藤枝“咔”地断了一截。

他落地时脚尖点在青石板接缝处,那里嵌着半枚铜钱——是苏婉儿暗卫的标记,方位指向城南医馆。

“林大人。”

清冷女声从身后传来时,林风并未回头。

他能闻见松木香混着铁锈味,那是苏婉儿惯用的止血散。

“查到李正的妾室了?”他转身时,月光正落在女子肩头,她腰间银枪的缨子被夜风吹得扬起,像团凝固的血。

苏婉儿将油皮纸包递过去:“今早卯时三刻,李夫人带着小公子去了报国寺,香客里混着三个辽人。”她指腹压过纸包上的火漆,“这是柳姑娘从辽商商队里截的货单,二十箱西域宝石的去向,标着‘李府西跨院’。”

林风展开货单的手微颤。

泛黄的宣纸上,“红宝石一百八十颗”“祖母绿两百三十块”的字迹,与李正去年呈给户部的《西北商路损耗表》里,“因暴雨损毁货物”的批注笔锋如出一辙。

他突然想起上月在御书房,皇帝拍着李正呈的账本感叹:“到底是管了十年仓储的,连芝麻大的损耗都记得分明。”

“那老匹夫……”苏婉儿的银枪在地上划出半道弧,枪尖挑翻块碎砖,“我让人守着李府后门,方才见两个抬食盒的仆役进去,食盒底压着青布——牵魂散的解药,辽人惯用青布包。”

林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苏婉儿的腕骨硬得像块铁,那是常年握枪磨出的茧。

“你说……赵虎在平安巷埋了火药。”他的拇指抵着她脉门,能摸到她心跳如擂鼓,“可方才爆炸前,我听见卖豆汁的暗卫改了调子——是柳姑娘的人提前通风报信?”

“柳姑娘的信鸽准时到的。”苏婉儿抽回手,从怀中摸出片染血的信笺,“她说辽人在城南宅子里商量‘三日后早朝’,还提到‘圣驾亲征’。”她盯着林风怀里鼓起的残玉,“方才你在暗巷,我让人围了宅子,可等冲进去时,连杯茶渣都没剩下——耶律慎的人,比狐狸还精。”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尾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林风抬头望向南边宫墙,那里有盏灯笼在飞檐下摇晃,是楚瑶的暗号。

“去宫城。”他将货单塞进怀里,“楚瑶那边,该问问陛下这两日的脉案了。”

苏婉儿的银枪突然指向他后颈:“你要单闯李府?”

“李正的魂儿被牵走了,但他的手还能写字。”林风转身时,“有容”匕首从袖中滑出,在月光下划出冷芒,“假粮册上的笔迹,总该和真的有几分像——我要让他自己写份认罪书。”

“我跟你去。”

“不。”林风按住她持枪的手,“你去大牢提王雄的旧部周奎,他当年管着内库钥匙,该知道张大人的算盘珠子,拨的是哪笔账。”他指腹蹭过她枪杆上的凹痕,那是去年在幽州城,她替他挡刀时留下的,“三日后早朝,六部侍郎的折子要递到皇帝面前,得有人把水搅得更浑些。”

苏婉儿突然笑了,月光落进她眼睛里,像落进两口淬了冰的井:“林大人倒是会使唤人。”她转身跃上墙头,银枪在瓦上一撑,身影已没入夜色,只留下句尾音:“要是李正敢咬舌……我替你扒了他的皮。”

林风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残玉在胸口烫得发烫。

他摸出怀里的碎银,那是方才在平安巷“跌倒”时捡的——银锭底面刻着“赵记兵械”四个字,是赵虎火药局的标记。

指节捏得发白时,他听见街角传来卖馄饨的吆喝:“鲜肉馄饨嘞——热乎的!”

那是柳如烟的暗号。

他转身钻进巷口的竹帘,竹帘后摆着三张油腻的木桌,最里面的桌角压着张字条。

柳如烟的字迹像春蚕食叶,细细碎碎:“辽人策反西北军的信物在城南码头,船号‘踏雪’。”字条下还压着块羊脂玉,正是耶律慎腰间“镇北玉”的仿制品——真玉在大辽皇帝手里,这是柳如烟用三个月时间,从辽宫绣娘那里套来的模子。

林风将字条塞进嘴里,嚼碎了咽下去。

他摸出块碎银拍在桌上,馄饨摊的老妇抬头时,他瞥见她耳后那颗朱砂痣——是柳如烟的暗桩。

“再给碗汤。”他说,声音压得很低,“要辣的。”

老妇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灶台下摸出个油纸包:“辣油刚炸的,香得很。”

油纸包里是半块带血的碎布,染着西北军的狼头旗纹。

林风捏着碎布的手微微发抖——这是西北军前锋营的标记,赵虎说“策反三个营”,看来已经得手了一个。

馄饨摊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三骑快马从巷口掠过,灯笼上的“巡城”二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林风喝完最后一口汤,辣油烧得喉咙发疼。

他走出竹帘时,月光正落在街角的老槐树上,那只灰鸽又回来了,正用嘴喙梳理着翅膀上的羽毛——那是苏婉儿暗卫的信鸽,脚环上系着根红绳。

他解下红绳,展开里面的纸条:“周奎招了,张大人每月往西北送二十车盐,换的是……军粮。”

林风的脚步顿在原地。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擂在战鼓上。

三年前西北大旱,他跟着赈灾队伍去的时候,见过饿殍遍野的惨状。

那时户部拨的军粮,原来都进了张大人的私囊,换了盐巴去辽人手里换宝石。

“好个‘忠心’。”他冷笑一声,指尖掐进掌心,“三日后早朝……六部侍郎的折子,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忠心’硬,还是陛下的剑硬。”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二更天嘞——”

林风摸了摸腰间的“有容”匕首,转身往李府方向走去。

残玉在胸口凉了下来,像块浸透了冰水的石头。

他知道,今夜注定无眠——李正的认罪书要写,西北军的策反要查,朝堂的折子要拦,还有耶律慎的“镇北玉”,得让它变成扎进辽人喉咙的刺。

远处传来打更声,混着不知谁家的犬吠,在夜色里荡开层层涟漪。

林风抬头望了眼天空,乌云正缓缓遮住月亮,像块巨大的幕布,将这乱世的权谋与血光,都笼进更深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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