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三次交错,石灰骑士就知道自己的手下是怎么死的——对方的刀法已经娴熟到可以随意佯攻变向,完全无法确定进攻线路;与此同时对方还是十分擅长‘切筋反击’,也就是切中敌人武器轨迹的筋络来瓦解攻势,进而反击。
这两个技巧说起来不过几行字,但普通人里能做到的寥寥无几。即便在捕快里,砍人时握刀不抖都算是精英了,他们要是学佯攻变向,怕不是直接将刀甩出去;而切筋更是一等一的技艺,因为切筋一旦失败就等于傻站着被人砍,但后退躲避却安全得多,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考虑切筋。
所以他们就死了。
就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面对能娴熟运用佯攻和切筋的高手,他们所有攻击都会被瓦解,对手还能顺势变向攻击他们抵挡不了的地方……他们跟长了双腿的稻草人有什么区别?
所谓战斗就是这样,无论你是美轮美奂的玉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都得跟别人千锤百炼过的石头撞一撞。
被撞碎,那就死。
石灰骑士很清楚对手的可怕。
因为,他也精通佯攻和切筋。
体温越来越低,但气血却越来越沸腾。虽然腰带上还有石灰弹,但石灰骑士根本腾不出投掷道具的空隙,只能凭借短剑跟江十你来我往地搏杀!
就像二十二岁那年,跟一群同僚闯到大江帮的船上,死得只剩自己一个堵住门口,迎战十几位黑帮刀手!
就像二十五岁那年,夜晚赶路遇到一条大虫,仅凭一把斧头一柄短剑跟它缠斗到死!
就像二十九岁那年……
铛!
脑海里的光辉岁月烟消云散,虎口的剧痛和冰冷的雨幕将他拉回现实。
石灰骑士嘴唇颤抖看着江十,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对方的刀法居然还能继续精进,对方的气血也在战斗中不断攀升,石灰骑士所倚仗的气血优势已经荡然无存。而对方半瞎和单手的劣势,又被对方的技艺所掩盖。
难道我会……
不可能!
石灰骑士怒目圆睁,大吼着杀向江十。
我可是信使,精通武艺的武道信使!我一身武艺全靠苦练而来,一生经历恶战数十场,我怎么可能输在这种地方——
铛!
短剑高高飞起,在空中打着转。
石灰骑士怔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连武器都握不住。在正面交锋被打飞武器,只能证明一点——他的气血比不上对方。
也是呢,自从我当上班头,整天钻营怎么获取信物配额,不是在宴席就是在去宴席的路上,没怎么熬打气力,也不再亲临一线战斗……
再怎么千锤百炼过的石头,在日复一日的水滴里也会水磨石穿。别人看不出来,自己也自欺欺人,误以为石头还是以前的石头。
直到撞到另一块正在蜕变的石头。
铮!
江十挥刀撕裂雨幕,就像撕开一张画一样,将雨幕里的人也一并撕裂。
人头高高飞起,短剑旋转落地。
江十转身用衣袖擦拭刀身,收到入鞘,后面的尸体仿佛现在才回过神来,重重倒在满地的积水里。
来到第一个死的捕快身边,江十蹲下来脱掉对方的靴子和外套,当她准备穿上时,那辆四驾马车又来到她跟前。
“车上有适合你的衣服和鞋子,还有可以去掉石灰的菜油。”
马车里的少女探出脑袋,看向江十的眼神里充满既敬且畏,似乎还有一丝丝仰慕。她再次伸出手,语气郑重地问道:“你要上来吗?”
江十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她伸出一只沾满血污的右手。
……
…
宴青端详屏幕,心想这个「向她伸出沾染血污的右手」这个选项真是绝妙。
毕竟现在‘江十’杀了四个捕快,‘江十’还上马车无疑会连累对方,而伸出右手便是一句无声的询问。
我的手可是沾满鲜血,你真的要碰吗?
如果对方愿意握住这只染血的手,就意味着对方并不在乎‘江十’的罪行。
纵使染血,依然伸手扶持,多么侠骨柔情的画面!
但是……
宴青看着马车上的少女先是一怔,然后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帮‘江十’擦干净手掌,再牵住‘江十’的手拉上马车。
我是问你愿不愿意跟罪犯交往,不是问你是不是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