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山(1 / 2)

九天高地之上,少年如同一团燃烧的流火极速坠落。

他满头银发在狂风中狂乱飞舞,破烂不堪的衣衫上沾满了斑斑血迹,那些干涸的血痂随着他的坠落轻轻颤动,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伤痛。

少年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在广阔无垠的天空中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晃晃悠悠地向下坠落。

少年像流星一样俯冲而下,银白色的头发劈开大风,在天地间拉出一道淡淡的白影。

远处,十万座雪山横卧在地,如同一条银色的巨龙盘踞着,龙鳞之间凝结着千年不化的霜雪,一片洁白。

而更远处的人间,墨绿色的苔原如波浪般漫过丘陵,岩石缝隙中的土黄色蜿蜒成脉络,山顶的雪线如同洁白的绢绸铺展开来,这三种颜色相互交织,仿佛织就了一幅挣脱天规的美丽画卷。

“轰!”一声巨响,震得千丈高的雪崖纷纷碎裂,深涧中的雪豹吓得踩着冰面慌忙逃窜。

三天后,冻硬的土地裂开一道缝,少年如同获得新生般睁开双眼,腹中饥饿感强烈,如同狼虎在咆哮。

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金米谷种,牙关一咬,指尖传来钻心的疼痛,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一颗血珠“啪嗒”掉在雪地上,很快晕开一小片暗红。

种子一碰到血,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饥渴的野兽般疯狂吸收着血色养分。

转眼间,嫩绿的茎秆“噗”地顶开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眨眼间就长出了巴掌大的谷穗。

每一粒谷米都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上面隐约可见细细的纹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奇。

少年狼吞虎咽地啃食着金米谷,清甜中混着鲜血的味道在喉间散开,丹田处忽然感觉有火焰在燃烧。

他连忙盘膝坐下,运转起幺妹儿曾经念叨的口诀,这是天宫农园里修炼的基本功法。

此时,他将神谷中的灵气化作青色暖流,包裹着周身的寒气,将其凝成冰晶,纷纷掉落。

看来这天上的灵种并非只是用来填饱肚子这么简单,少年指尖掐诀,如同摘取星辰一般,青色灵气从膻中穴涌出,在周身形成一片麦苗似的绿光。

那庞大的气息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将体内的燥热尽数炼化,化作缕缕暖流在经脉中游走。

当寒意完全消散时,他分明听见体内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练气期第五层的屏障,如同薄冰遇到暖阳般碎裂了。

少年抖了抖肩膀,将身上的积雪甩落。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四周,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清。

大雪山深处安静得可怕,仿佛沉睡了一万年都没有醒来。

风雪模糊了方向,少年在白茫茫的雪世界里打转,只能先寻找一个安身之处。

他足尖轻轻点在积雪上,如同一片羽毛掠过雪面,朝着山脚下的一处阴影轻盈跃去。

他屏住呼吸,仔细辨别雪层下是否有暗礁危岩的异动,确认没有隐藏的危险后,才轻轻拨开覆盖在山穴入口的积雪,一步步走了进去。

山洞里寒气逼人,洞壁上结着一层薄冰,泛着幽幽的蓝光。

少年盘膝坐下时,袖口不经意间滑落半寸,露出腕间几道淡褐色的旧疤。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抚过那些凸起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痛楚,随后将注意力转向怀中的油皮纸袋。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油皮纸袋,纸袋边角已经磨得发毛,看得出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

打开袋口,十余粒种子倾泻而出,骨碌碌地滚成一片,在青石板上撞出细碎的轻响。

金米谷种有两粒,圆润饱满如同金丹;天穹花籽一枚,形状好似蝴蝶翅膀微蜷;灵仙草种两株,带着若有若无的药香;余下还有红与蓝色的未知种子各二枚,五色种子五枚,有的棱角分明,有的圆润如珠,每一粒都裹着一层细如蛛丝的纹路,在幽蓝的洞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东西。

他喉间轻轻呵出白雾,将种子妥善收好,洞外的风雪忽然变得更加猛烈,卷着雪粒如同碎玉般扑打洞口。

清点完种子时,身上传来一阵绞痛感,血液仿佛在燃烧骨髓,疼得他在地上扭曲挣扎,心中大骂。

“这该死的黑泥鳅,扒去了我体内星河,让我失去了星怒之力,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他蜷缩在山洞的阴影里,脊背紧贴着冰冷的洞壁,膝头的两枚朱红灵种正渗出血丝,将积雪染成点点碎红。

指尖碾开掌心的融雪,冰渣混着血沫渗入指缝,他用颤抖的指尖在冻土上划出北斗方位,依次埋下种子。

忽然,他牙关一咬,舌尖狠狠撞上犬齿,腥甜在喉间炸开的刹那,仰头喷出一口精血。

赤红的焰浪如同活物般裹住灵种,冻土层迅速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嫩芽顶开积雪时,茎秆上还缠着未燃尽的火焰在风雪中摇曳。

少年望着这奇迹般的景象,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血迹,眼底却燃起近乎疯狂的光亮。

灵株生长还需要时间,他来到洞外,大雪世界一片苍茫,一时之间不知该往何处去。

就在他苦苦思索时,从远处传来许多少年的声音。

“应该就是这里了。”灰袍少年将长剑插入雪地,松枝上积压的积雪如碎玉般簌簌坠落,在道袍前襟溅起点点白星。

“那日在云城山顶所见的青光,便坠落在这附近。”他呵出的白雾在睫毛上凝成冰晶,身旁青衫弟子缩着脖子搓动冻得发紫的指尖,忽然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与不甘。

“我也听见山崩似的异响,瞧那青光划破暮色,必定是灵宝现世的征兆。只可惜……”

他下意识地回头张望,声音愈发轻得像片羽毛:“若不是小师妹生辰那日,师傅明令禁止下山……”

“别说了!”

年长弟子皱眉打断,眉峰上的雪粒簌簌滚落:“小师妹平日里像个混世小魔王,当日你若敢偷溜下山,怕是要被她用扫帚追得满山跑!上次你偷喝她的灵酿,她可是追了你整整三日三夜。”

青衫弟子缩了缩脖子,靴尖踢开脚边一块覆雪的石头,露出底下半株火红色药草。

他苦笑着摇头:“罢了罢了,宝物有缘者得之。既然寻不着,就多采些冰棱草回去交差,省得回去以后,又被小师妹揪着耳朵骂‘笨得连药都寻不着’。”

年长弟子摇头失笑,一行人在风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半日,正欲折返,忽有眼尖的少年指着前方雪坡惊呼:“师兄!你看那冰晶里裹着的可是……”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半人高的雪台上,一朵雪莲花亭亭玉立,花瓣莹润如玉,流转着淡淡月华般的光晕。

冰晶如透明的羽翼簇拥着花茎,连周遭狂暴的风雪都似被驯服,绕着花茎旋出一个静谧的雪涡,仿佛时间在此处静止。

一名少年忍不住伸手,指尖刚触到雪莲冰晶,忽闻雪坡深处传来“咔嚓”一声冰棱迸裂响。

霜雪翻涌间,一头丈许高的白熊踏碎寒潭薄冰而来,巨掌下冻裂的冰棱如碎玉飞溅,在阳光下折射出千万道冷冽的光芒。

四目相对的刹那,少年瞳孔骤缩如寒潭结冰,清晰地看见熊眸里倒映着自己颤抖的倒影,喉间的惊叫声尚未出口,便被呼啸的风雪绞成碎片。

白熊的霜毛翻卷如雪崩压顶,前掌带起的腥风夹杂着冰屑,比刀刃更先一步刮过他的面门,少年只来得及偏头,肩胛已被利爪撕开一道尺长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在雪地上绽开妖冶的花。

血珠溅在雪莲花瓣上的刹那,熊掌轰然砸落,雪面应声开裂,少年半截身躯陷入冰层,断口处筋骨犹自震颤,染红的雪粒簌簌嵌入发间。

“王师弟!”为首修士腰间剑鞘嗡鸣震颤,众人拔剑的清越声响彻雪谷,却见那熊爪带起的腥风已卷碎了道袍下摆。

白熊昂首长啸,声如万钧冰瀑坠地,震得松枝上的积雪如碎玉簌簌坠落,掌下冰层竟被爪力碾成齑粉,露出潭水深处隐约流转的青色光晕。

白熊掌下血雾未散,又一声闷响震得雪山嗡鸣——左侧弟子被熊掌扫中头颅,头骨碎裂的闷响混着风雪,道袍碎成飞絮,躯体如断线纸鸢般撞在冰岩上,连惨呼都未及出口。

余下二人背靠背退至雪莲旁,风雪呼啸如万鬼夜哭,为首少年咬破舌尖强压惧意,指节攥剑至发白:“一境八期的煞熊……恐怕也只有师傅他老人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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