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柴隋才想起,今日是宁王妃回门之日。
“王爷,要不要去路……”
“这么晚了你去打秋风吗!”
柴隋手里摩挲着那刚刚从库里取来的千山霜,这是苍丘进贡之物,独独赏给了他。
暮色将近,路明霏同一家人吃了晚膳后,便乘着宁王府的马车回了府。
路隐白也出了大堂,穿过回廊,往自己房间走回。
“少爷,今日宁王殿下居然没有陪同小姐一起回门,您也不去关心关心小姐,听若水姑娘说,宁王殿下从来没去过小姐的房间,他们二人至今尚未……”
他停下了脚步,当日听周元放打听他家妹子,还以为是那书呆子开了窍。后来他才松口说,是宁王殿下对路明霏一见钟情。
现在这宁王又是闹哪出。
“关心一下她,就能让他们二人恩恩爱爱吗?我是人,不是月老,不是红娘。对了,给我取身夜行衣来,我有要事去办。”
少爷说的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藏茗听了后,马上去为他准备衣裳。
他家少爷是典狱司掌司大人,这暗地里的勾当他已经见惯不惯。
夜黑风高,春日的细雨蒙蒙,辛无影的罪邸闺房又迎来了第二个红尘客。
一支火星子,微弱的光隐隐欲灭。
“琴,琴,琴,古琴,她什么时候会弹琴了?不对,不对,这琴应该是那女子的,先找到再说。”
他无法迫使自己想象那样粗壮有力的一双手去跟能在琴弦上飞舞自如。只有这个理由说得通,等明日一切都真相大白。
月光穿透薄纸,倾泻在床头,若隐若现的细线在他眼中闪烁。他顺着光,一步步靠近床头。
原来在地上,难怪找了这么久。
他将那火星放下,把琴套在布袋里,斜着背在背上,正拿起火星,将欲离开。
什么味道?
五折屏风后面飘出一股药味,这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
是他刚到原主人的身上,房间里充斥的味道。
听藏茗说,是周老先生为他开的药方。
经他一治,他的身体确有好转,但却无法根治,是顽疾,是命中带病。
路隐白循着药味找到了那方柜子,凑近一看。
大敞的柜门,白色的,绿色的,棕色的……五颜六色的瓷瓶,东倒西歪,甚至还有药粉散了出来的……
他拿起瓷瓶,仔细嗅着,不是这个,这个过于酸涩,也不是这个,这和有些苦涩,那个味道,辛中带酸,酸中带香,是特别的香味,他说不出来。
突然刮过来一阵风,将火星子吹灭了,陷入一片黑暗。
他紧闭着双眼,风吹动着帷帘。
对了!
这才是,这是那个味道,比平常的香味浓郁。
是花香!
他背着琴,翻出破窗,花香,充盈着每个角落,这是她身上的味道。
从西厢房,走到药堂门前,再走到仆人的芜房,再走,就要到辛府正门了。
这条鹅卵石小路上,两边玉兰花树密布,皎白无绿吊枝头,月色不曾落下每一朵。这一番景象,如若置身梦境。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收到急信,欲赴幽州。
雪儿一袭绿衣,端来了一坛子酒,她微微一笑,“这坛梨花白,清白如水,便愿你此去,无病也无伤。”
“戎马一生终归来,太平盛世与卿相叙”,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月色如绸,玉兰丛下,一方石桌,他坐了下来。
将那布袋撤去,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流连,抚摸,轻挑,是雪儿教他的《玉兰调》。
你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这世,我要负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