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无影嘱咐佩儿留在路府,和钗儿环儿一同招呼她母亲。
见路诀倚在门缘上,他一眼便看出他受了伤,快步走进扶住即将跌倒的他。
“怎么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我把他们都打发走了,想清静清静。”
路诀被慢慢扶至椅旁,轻轻地坐上去。
辛缚在椅上落座。
“朗风,后日我便要启程前往剑门,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家中事宜自有晚棠照看,若有人前去惹事生非,烦请路兄帮忙照看一二。”
辛缚慢慢地说着,生怕路诀漏听一句。
“瞧你说的这话,你我几十年的情分,不用多说,我自知晓。”
对面之人提起茶壶,腕骨多了丝消瘦,“解之,一壶浊酒喜相逢,一盏薄茶再相送,一定要平安回来啊,不要缺胳膊少腿的。不然喜宴上,那断臂侠和大瘸子可不好看哪!”
两人将那茶水一饮而尽,四目相对,又双双撇开了脸庞。
“那我先告辞了。路兄,珍重!朝堂凶险,一切小心。”
辛缚边说着,边打开房门,断然离开。
“解之!定要平安!”他在房间里,再添一杯茶,高高举起,仰头向窗外,大声地拉长了声音喊道。
辛无影背了古琴,独自一人套了匹烈马,策马扬鞭,往那京郊南处的不离亭而去。
因为那个人说,我喜欢你的琴音。
一袭深蓝色身影,从将军府驰骋而去,衣袂飘飘,英姿飒爽,惹得不少人侧目。
在距不离亭五十米之处,就见一橙衣女乌发高束,有些英气,凭栏静坐在那四角亭下,就这样看着她骑马而来。
“云生,久等了!”
那天晚上,她没有追到萧云生,却在第二天前往城隍庙给流离失所的孩童带去吃食时,遇见了她,她坐在门口,微笑地看着她。
她说,我知道,你隔日晌午之前必来此处。
辛无影跳下马,将缰绳套在棕漆圆柱上,不好意思地笑道:“府里出了些岔子,这才来迟了些。”
萧云生轻笑,提起酒壶,清白的热酒缓缓流出,将二人的杯子盛满。
“无影,无论你何时来,我永远等你。”
辛无影笑着提了酒杯,道:“那便承蒙姐姐宽待了!”
古琴悠扬,混着酒香沁人心扉,一切创伤,听音自愈。
《灵枢·邪客》所述,宫商角徵羽,五音之道,在脾肺肝心肾,同气相求。
这曲《策杨花》轻柔而婉转,宁静而悠扬,是为云生所创,独属她一人。
辛无影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温柔地说道:“一年前,你我初见,你说我似故人。我倒稀奇得紧,如今,确成故人。”
云生低头沉默了片刻,笑道:“其实上辈子,你我生死之交。”
辛无影听罢,只当是一句玩笑话,毕竟这云生姐姐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胡诌了。
“既然是生死之交,那你倒说说,谁生谁死?”
她没有料到辛无影会这样问,瞳孔骤然呆住,看了眼辛无影的眼睛,又低头四顾,“无影,我希望你永远活着,我愿意为你死一百次,一千次。”
辛无影的手停了下来,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聊到这生生死死的话头上了,不吉利,不吉利,她顿了顿道:“有我这个神医在,阎王都不敢收你。”
两人相视一笑。
辛无影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事情,说道:“对了,还有件事,路隐白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路隐白?
“没听说过。”云生疑惑地看着她,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要不要紧?”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被囚那日,除了救你的那个黑衣人,还有一个挡住苏府人去路的公子哥,就是他。”
云生听罢,也深感疑惑,那路隐白,她并不认识。她途中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等到半夜醒来的时候,早已没了那黑衣人的身影,只有一瓶外伤药粉放在她身旁。
辛无影接着说道:“嗨,说不准,他们都是被你的豪情壮举感动了,才出面营救。想不到那苏府如此心狠手辣,想让你做替死鬼。”
对面之人淡然一笑,虽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
“不说这些了,我想继续听你给我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