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站着一少年,身着浅黄色淡青云纹圆领长袍,一副风花雪月之姿。
“孙儿周家元放见过路老太爷,愿太爷与鹤同龄,与松柏同寿。”
“好好好,周兄,孺子可教也啊。”两人面对面笑地如朗月清风。
“苏府苏太傅到——”
一辆四乘玄色马车停至路府门前,车舆四面垂落金丝织就的帷幔,每当帘角扬起,便露出内里铺陈的三层蜀锦软垫。车舆悬挂的青铜铃铛随着点播轻轻碰撞,奏出宫商角徵羽的雅乐。
“苏太傅送——”
那人的手一抬,拦下了报礼人的嘴巴。
一身绛黑色交领大袍上织就着密密麻麻精致有序的麒麟纹,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生人勿近的杀气。
身后跟着长子苏行绝,次子苏延澈。
路昭理听到报声,早已起身。
“路公,风采依旧何曾老,犹如当年镇朝堂啊!苏某为路公准备了薄银百两以贺高寿。”
此话一出,四周人声皆静,只听见一片铜锣鞭炮声。
苏行绝懒散地行了个礼,苏延澈恭恭敬敬,一丝不苟。
“太傅言之过誉,老朽愧不敢当啊,至于这百两纹银,更是受之有愧,老夫心领,太傅大人快请上座。”
“莫非,路公是嫌弃我这礼太薄?”
苏府侍从弯腰呈上那装着百两纹银的雕花木盘,迟迟不见人来接呈,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场众宾客,无一人置喙。
“苏太傅此话差矣,我大南朝治下,严禁官员私相授受,太傅莫不是忘了?”
“哎,此为寿礼,非为其他。”
苏威环顾四周,走上前去,只能两人听见:
“路公寿宴,这路主事为何不见,莫非在追查些什么陈年旧事?”
路昭理眼神忽地一颤,又微眯起来,无力地瘫坐在椅上:
“多谢太傅寿礼。请上座!”
“哈哈哈哈哈...”苏威仰天,笑得猖狂,带着二子入上席。
苏行绝看不惯他二弟那副假正经的样子,入座的时候狠狠踢了他一脚,差点栽在周元放的身上。
...
“沈府沈大人到——”
沈府?沈自清?在座众人议论纷纷,十五年前两家已生嫌隙,京中皆知。
如今怎又前来,莫非是来闹事的?
房间内的路诀也听到了这个报礼声,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半蹲在窗户旁边,戳了个洞,把耳朵凑过去。
沈自清马上一跃而下,不拖泥带水,穿着一身深蓝色窄袖交领长袍。
没有侍从,没有佩剑,只有腰间柯亭筒。
他直接越过那门口接引人,径直向内堂走去,微微弯腰。
“沈自清,一祝路大人百岁千秋,二祝路大人无病无灾,三祝路大人子孙满堂,纵享天伦。”
三遍“路大人”,次次高昂,尾音拖得很长,随着话落,他解下腰间那个竹筒,双手呈上。
声音不大,朱门外人不知里头发生了何事,依旧喧哗。
声音又不至于太小,连房内的路诀尚能听到一二。
管家将那竹筒上呈,慢慢地打开,一支玉笛展露在众人眼前。
路昭理看到那玉笛,激起千层浪。
颤抖着将那玉笛拿出,谁知下一秒——
玉笛竟断成两截,一截掉落在地,一截尚在他手中。
仆人见状,趁众人未及反应,连连将地上那断笛捡起,连同他手里那截一同装入筒中。
路昭理的手早已无力把持那手中玉笛,收回那转瞬即逝的悲凉,转而以淡淡的怒气道:
“哼,沈大人不请自来,倒也稀奇,还有一点,沈大人说错了,老夫如今已退而致仕,哪里是什么路大人。既来了,就请入座吧。”
“不必了,路公,路家的宴席,沈某高攀不起,礼已送到,就此告辞。”沈自清声音高昂,说完就快步走出府门,扬鞭而去。
门口接引人看靠刚进门不到一刻钟,又慌忙离开的沈大人,满脸不解。
那个叫沈自清的怎么回事,有些眼熟,这祝寿词听起来有些奇怪,莫非与路家有过节?还有祖父,一向沉稳,方才明明有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