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说好嘛,还价还高了……
不过转念一想,两块大洋也是它,四块大洋也是它,说到底东西也值这个价儿。想到这,索性将心一横,随手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朝报纸后面递了过去。
浸淫古玩圈这几年,我愈发地发现,这世间所有东西、玩意儿,但凡是标了价格了,只要买的人心里乐意,甭管花多少钱,人家心里觉得值,那这东西也确实就值这个价。玩意儿玩意儿,首先是玩儿,玩得也就是这股劲儿,只要这东西入了眼了,甭管多少钱也认头,说到底无非是拿着物件哄人玩,图得就是个高兴。
我将这枚都彭揣捏在手里把玩,掌心一沉,只觉分量坠手,却并不笨重,似乎是内部的比重并不均匀,拿在手里时,反倒填了几分灵巧。
再看阳光底下,镀钯的金属部件棱角分明,如刀刃般清晰利落,鼻尖凑近,提鼻子一闻,也只有淡淡的金属腥味混着漆味。
这时将拇指上挑,打开机盖的瞬间,内部铰链的“咔嗒”声,带着榫卯咬合的完美阻尼感,直叫人心旷神怡。
虽说只是点火用的器物,却无处不给人以精美绝伦之感。
在手中欣赏了片刻,这才将都彭放进上衣内兜里仔细收好,胸中如过了瘾了一般,长吐一口气,暗想道,“这可倒好,说是出门寻宝发财,这还没出四九城地界呢,就花了这么老些个,这趟买卖要是成了还自罢了,倘若要是不成的话,高低得让老八给我把打火机钱给报了……”
转头家走,三下八除二将行装打点好,再一看表,眼瞅着已经快下午四点了,离和八爷约好的下午六点可马上就到了,当即也不多磨蹭,拎上东西迈步出了院门,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拐外抹角到了火车站地界,前后左右转悠着瞧了一整圈,到处也不见老八的影子,我一嘬牙花子,心说八爷现在这时间观念可是差了点意思。
正琢磨呢,就感觉有人拍我肩膀,我转过头一瞧。
只见来人身穿黑色绸子马褂,头戴白色西洋礼帽,脸上一副黑色瞎子镜,脚蹬千层底布鞋。
站齐了上眼这么一瞧,衣服里这人,一肩膀高一肩膀低,瞎子镜滑到了鼻尖,正拿眼朝上挑着瞧我——饶是一身儿好的行头,可在老八身上穿得痞里流气,稍稍隔远了一瞧,活脱儿一个正儿八经的地痞流氓。
我心中暗暗摇头叹气,但又不禁想起老话儿来,正所谓“人捧人越捧越高”,想罢一挑大拇哥,刚要夸八爷好神气,却没成想被他先开口道:“哟,您来啦!黄爷!我还琢磨着您家里的事儿没料理完,没空儿过来了呢!”
“嗨,这怎么话儿说的您嘞,我的情况黄爷您也是了解的,千顷地一根苗,到如今还在世的,也就剩下我自己了,咱们俩兄弟这么多年,虽说不是亲人,但也胜似亲人,您都好好地在这儿站着呢,我家里还能有什么事呢,您说是吧?”我挑眉问道。
老八闻言脸上变颜变色,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咦……”我拿眼来回在老八身上扫视,嘴里奇怪道,“八爷,这怎么个意思这是,东西呢?合着火车还没进站,您的行李就先上车了?”
老八抬手扬了扬手里的两张火车票,哈哈一笑,说道:“这不都在这儿呢吗,人去了,把东西拿回来,不就齐活儿了?还要什么行李,不是我说你黄爷,是不是在家呆的时间太久,没出门活动了,给您憋坏了,现在怎么娘们儿唧唧的。”
“等等等等,不是八爷,我是说让你买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