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烬听得云里雾里,但“掰折太子的刀”这话她爱听,立刻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按捺不住的好奇:
“掰折?怎么掰?快说!你小子是不是又有什么邪门歪道的鬼点子了?”
洛珩目光锐利如刀,语速飞快:“太子不是傻子。他吃了昨天朝堂上的亏,这次必定双管齐下!一面用赵明德的死,咬死霍胜胥滥杀无辜,攻击您识人不明、纵容部下行凶,动摇您刚得的监国大权!另一面,必定会死死揪住秦王谋逆案的后续处置,尤其是——账目!”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户部尚书陈文礼,可是太子的钱袋子,算账的老狐狸!他一定会在您负责的这堆烂账里做手脚,找出亏空贪墨的证据!到时候,杀人案加上贪墨案,两顶大帽子扣下来,您这辅国监政王的位置,连同儿臣这颗脑袋,还有霍胜胥的命,全得完蛋!”
洛烬倒抽一口凉气,脸又白了:“他…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洛珩冷笑,“所以,当务之急,不是等太子发难,而是我们先发制人!把这堆烂账,尤其是涉及钱粮出入的账目明细,先理清楚!理得明明白白,让他陈文礼想下蛆都找不到缝!账目干净了,他这一条腿就瘸了!只剩赵明德那条腿,我们还能周旋!”
“理…理账?”洛烬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混合着心虚、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眼神开始左右飘忽,“那…那账目…本王…本王不是正在看嘛…慢慢看…不急…不急哈…”
洛珩太了解她这副德性了,眼神陡然一厉,上前一步,逼视着她:“父王!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您还想糊弄?!账本呢?秦王谋逆案相关的所有账目,尤其是涉及大额钱粮支取的账目明细,立刻拿给我看!”
“看…看什么看!”洛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带着色厉内荏的尖锐,“本王是监国!账目…账目本王心里有数!用不着你个小崽子指手画…画脚!”
“心里有数?”洛珩的声音冷得像冰,“好,那您告诉我,截止昨日,户部划拨用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安置俘虏、修缮帝都破损城防的专项银子,总数是多少?支出了多少?结余多少?现在存放在哪个库房?由谁具体掌管?账实是否相符?”
一连串具体到毫厘的问题,像一把把精准的小锤子,砸得洛烬头晕眼花,哑口无言。
她张着嘴,额头开始冒汗,眼神躲闪得更厉害了。
“父!王!”洛珩逼近一步,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账本!现在!拿出来!否则,等太子的人拿着他们精心准备的亏空账目找上门,我们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洛烬被他逼得退无可退,看着儿子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碎了。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一跺脚,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愤:
“行行行!给你!给你看!看吧看吧!看完别吓死你个小兔崽子!”
她骂骂咧咧地转身,走到书房角落一个巨大的、落满灰尘的紫檀木立柜前。
那柜子看着就笨重无比。
洛烬磨磨蹭蹭,极其不情愿地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插进锁孔,拧了半天才打开。
柜门一开,一股陈年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卷宗、簿册,杂乱无章。
洛烬在里面扒拉了半天,嘴里嘟嘟囔囔,最后才从最底层,吃力地拖出一个比砖头还厚、封面油腻腻甚至沾着几点可疑油渍的硬皮大账本,仿佛那东西有千斤重。
“喏!看吧!都在这里头了!秦王案所有支用开销的账目明细!看死你!”
她把账本往洛珩怀里一塞,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眼神飘向屋顶,不敢看洛珩的眼睛。
洛珩皱着眉,嫌弃地抹掉封面上的油渍,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沉甸甸的账本。
李忠立刻机灵地端来一盏更亮的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洛珩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划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
他看得极快,眉头却越皱越紧,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最后黑得像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