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浮对他有印象,这人昨日就跟季临一唱一和的,恨不得立马打开城门投降,姜浮冷笑道:“妥不妥当,等此事了结,我自然会去玉京负荆请罪,轮不到你在这置喙。还是说,季刺史勾结魏国一事,长史大人也有知晓,或者是参与其中?”
长史是个老头子,头发胡须尽白,脸上都是皱纹,眼睛微微凸起,听到姜浮的质问,他立马指着天地发誓:“下官忠诚报国,绝无二心。”
姜浮反问道:“是吗?可我怎么记得,昨日长史大人可是十分赞同开门投降的呢。”
长史像是愤怒极了,刺史已死,文官中自属他官职最高,别人瑟缩躲在后面,他却是要来撑场面的。
他回头望了一眼诸位同僚,昨日还跟在季临后面七嘴八舌一口一句,今日面对季临的尸体嘴却成了摆设。
“魏国近十万大军,阳州城城墙被毁,几等于无,云陵城中,军队不超过两万人。以一万对十万,这不是让我大陈大好男儿去送死吗?魏军残暴,阳州之先例,鲜血未干,实不该意气用事,争一时之胜负。云陵百姓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姜浮看着他苍老如同书皮一样的脸,冷笑道:“阁下究竟是担心云陵百姓的性命,还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呢?”
长史脸色一变,语气也有刚才的恳切变为了不耐烦,言语之间颇有几分高高在上。就算你是太子妃又怎么样?他可是正正经经乡试州试殿试一层层考上来得。
他自认为义正言辞的话语,在姜浮听起来只觉得气急败坏,“你不过一介妇人,年岁且小,更不曾读过圣贤书,不明白道理也是在所难免。既然不明白道理,就应该缄口不言,倾听有识之士的主意,而不是在此大放厥词。别人畏惧你的身份,不敢忤逆你的意思,更不敢当众指出你的不是,可老夫却敢,活了快七十年,老夫也活够了。燕因为妖妃亡国,而我陈,已经出了一个宋贵妃,难道还要再出一个吗?”
他一口气直抒胸臆,只觉得畅快无比,回头看看别人敬仰的目光,突然就趾高气扬起来。
一个小小女子,还没他孙女年纪大,就敢在他们这一众真才实学的人面前,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李明居多次朝堂直言进谏,当今圣上犹多次宽恕,他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太子妃,能拿他怎么样?
……
外头跪了一地的大臣,御医的脸色很不好看,冲着谢闻微微摇摇头,走出大殿才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
皇帝的精神好了些,大概是回光返照的缘故,竟然能开口说话了,他口中不断含着谢闻的小名,谢闻跪在他的床前,眼中不由起了水雾。
皇帝死死地拉住他的手,那双往日精明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却浑浊得像刚劳作过的农田。
他就这么看着儿子,又似乎在透过儿子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