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冷得很有辨识度, 吐字清晰,带有浓浓的官腔官调。简而言之, 与她交流若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很容易被她绕进去或忽悠傻了。
国师没病到那种程度,闻言, 垂着的眼微微抬起,正对她脸上的疤。
“如果您愿意再喊两声我的名字, ”白衣青年近乎哄骗般又说,“我一定会听您的。”
子衿,是国师在某本书里随意圈出的两个字,被用作了她的名。
不像某些人的名字那样寄予厚望,也不像另一些人的名字那样有甚典故,仅仅抬笔、落笔,沾墨的笔尖轻轻一转。
所以国师不能理解她为何让人喊她的名字。
连月光都不肯造访的宫道,前后皆无人,两边高而冷硬的宫墙沉默着守卫,似是刻意为谁造出适合念人名字的天然囚笼。
只要唤出声,自然会发生一些变化——或是囚笼打开,或是另一个囚笼从天而降。
国师对裴子衿略有了解,她知道极有可能是后者。贪者往往有豺狐之心,她不能一点甜头也不让她尝,故而温声开口:“清微经三、七卷抄五遍,子衿。”
一声,也够了。
清微经共二十一卷,其中三卷为诫,五卷为罚,两卷共一千零九十五字。
清微楼女侍犯错或楼内异兽不服管教,一般都抄这两卷,以示惩戒。
白衣青年已经许久没碰清微经了,思及从前抄书场景,轻轻笑了。
她说:“好,我这就带您回家。”
-
沙棠兰枻推着一架轮椅等在清微楼门口。
夜色中过分扎眼的白衣从屋顶飘下,两人连忙迎上:
“大人!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呜呜呜!”
“多谢裴大人。”
沙棠抬手就想接过国师,却被裴子衿不着痕迹一避,她皱眉望去,对方回以一个冷淡眼神:“我来。”
清微楼临水而建,共三层,结构稳健、精巧美观,不失为一道风景。
因里头养了国师带回的异兽,正门总是闭合着的,只左右两扇小拱门偶尔开启。
每一层屋檐下都挂了银质风铃,悬挂着的铃铛下拖着一张淡黄符纸,绘制着看不懂的符文。
旁边的树枝繁叶茂,比宫中任何一处都长势喜人,四周干净清幽,倒是个养病的好去处。
只是今日似与平时有所不同。
国师抬首,没错过二楼一闪而过的几道黑影。最顶层的风铃被莫须有的风吹得晃动,却一丝响也没有。
细观沙棠兰枻二人面色,喜悦中应当掺杂了别的东西——碍于白衣青年在场,竟也伪装得像模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