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黑市的脉搏
柴房里浓重的血腥与酒气,尚未完全散去。
和义堂那间勉强能称之为“正厅”的屋子里,气氛却比柴房更加凝固。
一盏孤零零的煤油灯,在桌子中央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将三个人沉默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拉扯变形,如同鬼魅。
癫狗坐在一张长凳上,那双习惯了握刀的手,此刻却有些无措地放在膝盖上。
他时不时地抬头,用一种混杂着震惊与探究的眼神,偷偷瞥向主位上的那个年轻人。
鬼叔则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低着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只有那双偶尔抬起的浑浊眼睛,泄露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陈山靠在唯一的太师椅上,椅子的一条腿是瘸的,需要用几块砖头垫着才能稳住。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已经包浆的陈旧铜钱,指尖与铜钱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个声音,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声响。
他没有看任何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破败的景象,投向了更远,更深邃的所在。
“鬼叔。”
陈山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嗯。”
鬼叔的身子微微一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和义堂,现在还能拿出多少人?”
这个问题,让癫狗也瞬间挺直了腰杆。
鬼叔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心里清点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算上还能动弹的,不到二十个。”
“能打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人心……已经散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
这已经不是一个堂口,而是一群随时准备作鸟兽散的乌合之众。
癫狗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拳头又一次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堂主,只要你一句话,我带人去跟福义兴拼了!”
“就算死,也得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境中的悍勇,却也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虚弱。
陈山缓缓摇了摇头,那枚铜钱在他的指尖停止了转动。
“拼命,是最后也是最蠢的办法。”
他抬起眼,看向癫狗。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死。”
“是搞钱。”
“搞大钱。”
癫狗和鬼叔都愣住了。
“搞钱?”
癫狗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堂主,我们现在拿什么去搞钱?福义兴的债……”
“福义兴的债,要还。”
陈山打断了他。
“兄弟们的饭,要吃。”
“这些,都需要钱。”
他的视线从癫狗转向鬼叔,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而机会,就在我们头顶。”
鬼叔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那漏风的屋顶,满脸茫然。
陈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们听没听到,朝鲜半岛的炮声?”
这句话,比之前用烈酒浇伤口还要让人匪夷所思。
癫狗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堂主……朝鲜打仗,关我们九龙城寨……关我们什么事?”
“这,这比天还远啊!”
鬼叔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
陈山将那枚铜钱轻轻放在桌上。
“啪”的一声轻响,像是一记惊堂木。
“炮声一响,鬼佬就会封锁大陆。”
“英国佬要看美国佬的脸色,港英政府一定会把这条禁令执行得比谁都严。”
“到那个时候,什么东西最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