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一手撑在身侧艰难坐起,半倚靠在榻边,动作缓慢到她以为下一刻人就会倒下,他将将坐好才抬手去拿水杯,将水一饮而尽。
日光透过窗子打在姜满的脸上,前些日子虚弱泛白的脸,如今光洁如玉透着粉红。
娇养在深宅的女子看起来干干净净不染尘埃,看起来格外美好。
以前倒不觉得怎么,可与她一比,顾衍破天荒觉得自己身上有些脏。
衣衫漏洞还不算怎么,其上血渍已经发硬,似木条子般搭在身上,头发更是凌乱脏污成一团,整个人泛着难闻的气味。
他侧头凝着姜满,像是要说什么却没开口转头看向别处。
这姑娘虽有心救他,但时不时就提起让他走的事,显然没准备让他呆多久。
可眼下武安侯府确实是最好的安身之所,因而他不会随意提什么要求,尽量唬着她即可。
说起唬人他手到擒来。
少时他需母亲萧氏一同关在冷宫,其他皇子时常对他辱骂殴打,就连宫女太监也会欺辱他们,克扣衣食,冬日连炭火都不给,饭菜留到馊了才会送来。
他是在饥寒交迫中长大,母子二人身上没有无伤的时候。
直到他长大一些,虽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但已挣脱了孩童稚嫩的皮相,五官优越,长得十分好看。
婢女竟一改常态,送来完好衣袍和干净的饭菜,还会捏着他脸打趣。
意识到这些变化后,他便伪装温顺唬着宫女太监,看起来人畜无害,楚楚可怜。
没用一年便将虐待过他们母子的太监宫女暗中毒杀虐杀。
对于杀人他不害怕,反倒觉得异常兴奋,因而持刀站在血泊中阴恻恻地笑……
姜满瞧着他满身脏污的样子,估计洗也要费些时辰,如今人又起不来,沐浴是没可能了。
但到底是看不下去,这才命石头,“去备些热水给他洗发盥洗擦身,再找件他能穿的衣裳吧。”
交代完她正预转身走,石头却支支吾吾开口,“可是四小姐,去库里领衣裳需要身契………”
府里下人每两年会发新衣裳,一旦来了新的丫鬟小厮都需拿身契去领,而且石头个子不高,他的旧衣顾衍显然是穿不下的。
姜满皱着眉头,竟忘了这事。
她正想着,顾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被姑娘所救,那之后便是姑娘的家奴,日后我愿效犬马之劳以报恩情,求姑娘赐名,拟下奴隶文书。”
奴隶文书?
没有真实名字的奴隶文书有何用,只要换了身份,便是一张废纸。
此时拟下奴隶文书,看似为奴,实则有了安然在此养伤的身份,也不会影响日后随时离开。
不愧是能孤身爬到权力顶端,运筹帷幄,在朝堂翻云覆雨的人。
可待他伤好是要立刻走的,姜满才不会因为一件衣裳拟什么文书。
因而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石头去找护院借一套就好。”
见她铁了心,顾衍伸手拽住她的裙角,又在刚碰触到那一刻,视线扫过手上的血迹,迅速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