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英抓了抓头发,说:“我头发干了,能梳头了。”说着就站到梳妆台梳头盘鬏,周秀英手脚快,鬏儿很快就盘了起来,黄存仪给她插了铜钗及小木梳。黄存仪梳好了头,储阿扣也要跟着梳,黄存仪说:“你头发还不曾干的,要等会儿梳。潮头发梳起来会生虱子的。”储阿扣说:“这么说,我再等一会儿。”
黄存仪说:“秀英,你做了这么多副的布纽扣,能做四五件衣裳,还就做得精巧好看。”周秀英笑着说:“你拿些回去做衣裳。”黄存仪说:“拿你做的布纽扣,我真的不好意思。”周秀英摆着手说:“存仪姐姐呀,你说这话就不好了,我们姐妹之情跟这个相比,布纽扣能值几个钱?阿扣,你也拿七个布纽扣,客气做什么。”储阿扣抹着头发说:“想不到我今日来讨巧了。”
周秀英笑着说:“姐妹们相互帮衬,后步才宽宏的呢。唉,眼下只有阿扣一个人做窈窕淑女了,披发也蛮漂亮的。”储阿扣说:“做了人家的婆娘还披发漂亮的,那是在妈妈家里做姑娘的时候。”黄存仪说:“黄花闺女的那辰况,我们这些人打二叉辫子,出去两边摆摆,叫个无牵无挂。上了婆家鬏儿盘起来做大人,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啊。”
周秀英说:“听说夏家泊的还乡团又不得了,到处抓人。”黄存仪说:“黄绍弟、谢斗锡、严宝玉他们这些人兴风作浪,我不晓得他们作恶多了,以后怎得收场。”储阿扣说:“你愁这些坏蛋不吃枪子呀,坏事做多了,手上再有血债,新四军来了,抓到他们肯定枪毙。”
第二天清早,周秀英正在梳头盘鬏,猛然听到外面一阵杂沓的跑步声。她急乎乎地插了首饰,取出草把就着窗口朝外一看,发现国民党还乡团武装已经进驻刘家庄和肖樊庄。周秀英心想脱逃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只得还继续蹲在这偏僻的沟头里的小舍里。
刘大娘拿着鞋底过来钉,周秀英说:“婶妈呀,眼下敌人来了,我想走是走不了的。”“秀英呀,你放心,我家不管怎么说,都想办法保护你。”“我给你家钉鞋底。你捻棉线。”刘大娘说:“你歇息神,挂彩的人养伤为主。再说,钉鞋底这活计粗糙,我自己钉呀。”周秀英一把抢过鞋底钉了起来。刘大娘便捻棉线,她说道:“你在我家安心地住下来,这里比较偏僻,除掉做活计的李羊小,没人会跑到这里来的。”
话音刚落,北边杂沓的脚步声忽然传了过来。出门一看,原来是匪乡长黄绍弟带着三十多人闯了过来。周秀英装着若无其事地低头钉鞋底。黄绍弟走进屋里,一开口就说道:“唉,你不是刘家庄的,也不是肖樊庄的,是哪个庄上来的?”周秀英说:“我是夏家泊来的姨娘,娘家在胡官庄。”黄绍弟晃了晃脑袋,突然问道:“你妈妈家是哪个庄上的?”周秀英再次重复道:“胡官庄。”黄绍弟叫道:“哼,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是新四军家属,带走!”随即上来两个匪自卫队员不由分说拉起周秀英就往外跑。刘大娘惊得说不出话来。黄绍弟凶神恶煞地说:“你个刘片刚家的臭婆娘,窝藏新四军家属,人我们带走,下次再来找你个臭婆娘於珍红算账!”
同时抓走的还有刘家村村长刘友德、民兵中队长卞家康、新四军家属顾根女、卞筛子、张秀云等七八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