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此，陛下。”
微微一礼，西风之神表现的似乎很有礼貌。
只是接下来，他的话却撕开了表面上的温情。
“神王陛下是誓言的守护者，他怎么可能违背曾经与您和海皇一同做处的约定？”
“但您也知道，不久之前，来自深渊当中的存在，罪恶的古蛇悍然袭击了尊贵的波塞冬陛下……且直到今天，仍然找不到对方的下落。”
“为此神王夙兴夜寐，担忧您这位他在世间仅存的兄弟。”
“结果就在不久前，他竟再度得知了一则惊人的消息。”
“有一位更加强大的深渊存在似乎盯上您，试图趁陛下不备的时候将您掳走。”
“而她……现在正在看着您。”
面色豁然一变，就在这一刻，哈迪斯竟然真的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深渊当中的窥探。
尽管对方没有走出塔尔塔洛斯，尽管她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可那股超越真神之上的力量清晰至极，让冥王根本难以忽视。
“你——”
根本不相信什么偶尔发现，哈迪斯更愿意相信这是宙斯主动给他惹来的麻烦。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强忍怒火，冥王一字一顿的问道：
“所以不知道尊贵的神王陛下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让我解散冥界神庭，去他的奥林匹斯山上为他效力吗？”
“不。”
微微摇头，仄费罗斯缓缓开口。
“只要您认可陛下的秩序，认可他王权的尊贵就够了。”
“……”
脸色难看，沉默良久。
直到感受到了那自大地上传来的波动，那神王用雷霆轰击【轮回之井】时的动静，他才冷冷的扫了一眼仄费罗斯。
“……滚！”
“无妨，您自己斟酌就是。”
转身离去，西风之神不觉得哈迪斯会拒绝。
因为就在刚刚，连他都感受到了那自深渊中传来的恐怖杀意。
他不知道这股力量的主人其实不能在塔尔塔洛斯以外展露这等伟力，可哈迪斯也不知道。
面露忌惮之色，冥王一时有些难办。
他可以选择拒绝，代价或许就是要面对一个和上次的大蛇一样的敌人。
他也可以选择接受，毕竟承认秩序并不等于彻底臣服于宙斯。
雅典实则也属于王权秩序笼罩的范围之内，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抗大陆诸国的进攻。
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开始。
当有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
“哈迪斯，你还记得你的那个梦吗？”
死寂的大殿内，突然之间，珀耳塞福涅开口了。
“……我记得。”
“那你还记得你之后为此做出的打算吗？”
“我记得。”
“哈迪斯，你还记得你曾经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我记得！”
深吸一口气，冥王的目光扫过深渊。
恶魔是吧，不管你是谁，我记住你了。
神灵不死，神权永恒……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要为此后悔了。
嗡——
不再抗拒，神王的秩序探入冥府。
隐约间，整个冥界不仅没有因此变得弱小，甚至更加强大了。
王权秩序并不是什么坏的东西，它让万物结合的更紧密，更具体，更加富有生机，也更加团结在了现世秩序之下。
无论冥界还是星空深处，乃至大海的边缘，它们本来都是介乎于世内世外夹缝间的部分。
可当神王的力量延伸过去，它们就更加服从秩序的规则了。
无名山峰上，尽管没有亲眼目睹，可克洛托还是微微张口，似乎发现了什么很惊讶的东西。
“咦，大魔王先生，你的办法真是好有用啊！”
“命运似乎又被修复了一部分，我能感觉到，现世的秩序在往更稳定的方向发展，这样下去的话，祂好像就能更厉害了……这才是神王该做的事情吧？”
试图感知命运原本的轨迹，虽然已经被改变了太多可克洛托还是在这一刻看到了一点点端倪。
是的，神王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本该彻底统治天地海，代行现世的权能，一根金绳即可将众神拉起，连带着大地和无垠山川……
在克洛托身旁，同样没有亲眼目睹。
听着命运女神的感叹，莱恩的眼底闪过一丝郑重。
是的，这就是宙斯真正的威胁，也是笼罩在他身上至今没有消去的‘天命’，更是他为何没有阻止莱安娜对阿斯加德动手的原因。
因为不管动不动手，神王都会在今天做出这一切，而阿瑞斯就是他扔出来的弃子。
所以让诸多天使都缩在灵界内，放弃那些他从来没有放在眼中的信徒，任由宙斯在试探得到结果后满意于灵界的退让，彻底统一大地、海洋、冥府和星空，只等神性的自己归来，用终结一切的黑剑击溃一切，这样的选择，自己可以接受吗？
“当然不可以。”
“如果现世的秩序和命定崩溃，第四纪元将不再有神王，那么反过来，神王和现世又是那么的息息相关。”
“王权的延伸只是个开始，可如果任由宙斯继续做到这一切，让诸神一一对他服从，那就等于让他亲自把现世松散的力量凝成了一股绳，统合在至高无上的规则之下。”
“这浩大的功业或许将真正改变神王的更替，使得后世的传说中出现过一位又一位理论上的‘四代神王’，却从未有人真的取代他……而我，也将面对一个更强大的现世。”
“这样的结果，我为什么要接受？”
站在世界的角度，或许宙斯所做的是对的。
可站在另一个角度，莱恩又觉得这愚不可及。
他对克洛托说过，他将拯救世界，拯救世界，再拯救世界。
虽然这三个世界并不全指卡俄斯，但里面确实有一个是的。
冥冥之中，莱恩对自己说话。
事实上，当纪元发展到今天，当他发现了一个又一个曾经的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他做出的选择也不断的在偏移和更改。
如果说在一切的初始，他只是想要撕裂注定的命运，作灵性真正的主宰，在这个世界永恒的存在下去，那现在就不止于此了。
“来……另一个我。”
“让它老实一点。”
莱恩这样说，而在遥远虚空的彼端，神便向这边看了一眼。
祂看到了奥林匹斯前的宙斯，看到了莱安娜，看到了【轮回之井】，看到了迟疑着是否要做些什么的厄瑞玻斯，看到了默默关注着一切的倪克斯，也看到了潜藏在大地下的盖亚。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
祂看到了【轮回之井】当中，那曾经被莱恩亲手封印的眼瞳。
早已失去了记忆与思维，只剩下单纯且强烈的本能。
它似乎察觉到了这种注视，哪怕身处封印之中，它依旧凶狠的看向目光的来处。
然后在下一刻，扭曲之瞳瑟瑟发抖。
它收起了外放的触须，不敢再做出丝毫挑衅。
会死，自己会死的……尽管连自我都已经没有了，但万物渴求存在的本能依旧长存。
哪怕无声无息之间，曾经锁死它的封印打开，它依然毫无动静。
“去吧。”
眼神疲惫，无名山峰上，莱恩微笑不语。
曾经的他以为扭曲之瞳和母树是一体的，可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两者看似一样，实则有着多么大的差别。
一个是毁灭者力量的衍生，一个是被毁灭者最后的残留。
或许祂们之间，才是最不共戴天的仇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