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瑛觉得有理:“好,那就听你们的。”
她接过孝服往身上披,刚穿好最后一个系扣,房门突然被人大力破开了。
庞郁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阿姐……”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庞瑛身上,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身煞白的孝服。
庞郁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庞瑛愣了片刻,赶忙摘了头上的孝冕:“你先听姐姐说,你姐夫他没……”
“庞郁!”卫听澜追了上来,差点被回弹的门拍个正着,“我话还没说完,你——”
庞郁红了眼睛,回身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吼道:“谁干的?!”
卫听澜被他拽了个踉跄,火气也上来了:“你撒手!听不懂人话?”
场面一片混乱,两个暴脾气的年轻人眼看要动起手来,颜庭誉当机立断掏出竹哨,卯足力气一吹。
清厉的竹哨声刺透耳膜,屋内瞬间安静了。
庞郁两眼充血,阴鸷地回头望去。
“你姐夫还活着呢。”颜庭誉放下竹哨,“哟,谁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急哭了?”
庞郁认出了她来,狠狠抹了下脸,反唇相讥道:“你一个大男人穿裙子,你有脸说我?”
庞瑛已走到近前,一听这话,伸手揪了下他的耳朵:“阿弟,你怎么和颜姑娘说话呢?”
庞郁神情一顿,匪夷所思地看向他姐。
颜什么?
什么姑娘??
颜庭誉在对面冷笑:“看清楚了,老娘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再过两天,还会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庞郁面色巨变。
什么玩意儿???
第105章 硕鼠
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庞郁勉强坐下来,听他们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泾水官员之所以敢杀人灭口,就是仗着在朝中有地位不低的遮荫树。庞郁听到这里,忍着焦躁问:“那怎么办?报官八成没用,证据一旦离手就回不来了。”
颜庭誉摊手:“我就说得击登闻鼓。要想将贪污罪证直接呈到御前,只有这一个办法。”
卫听澜不同意:“越级上告者,击鼓后要先挨三十廷杖。你并非习武之人,行杖官若故意下死手,你少说得去半条命。”
庞郁不屑道:“才三十杖,我去就是。我可不像有些纸糊的的文人,一打就坏,空有一张利嘴。”
“点我呢?”颜庭誉似笑非笑道,“行啊,你放心去。万一你扛不住了,我就靠我这文人的利嘴哭天抢地、寻死觅活,没准能把你救回来。”
“你……”庞郁的五官略微扭曲,“你别当众犯病!”
卫听澜却觉得有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保命,被人救一救不算丢人。”
“谁要她救?”庞郁冷笑,“她又不是我庞家人,我才不承这个情。”
庞瑛幽幽地看向他:“阿弟,好好说话。”
庞郁嘲讽的气焰矮了半截,闭上嘴不吭声了。
屋内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目光,知韫笑着打起圆场:“庞郎君不必多虑,这不过是个备选策略罢了,不一定用得上呢。是吧颜姑娘?”
颜庭誉拖着长音糊弄:“是是是。”
还能怎样,先哄着呗。等这头倔驴被按着打的时候,看他这嘴还硬不硬。
几人终于商议好对策,准备各自回去。
为了确保安全,庞瑛和颜庭誉都暂住遮月楼,庞郁和卫听澜则从偏门离开,以免引人注意。
分开之前,庞郁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哎,白驹是真病,还是装病?”
卫听澜避而不答:“不劳你挂心。”
“我若非要挂心呢?”庞郁好整以暇,“你说我要是上门探病,把刚才的计划全告诉他,会怎样?”
卫听澜停了步,转头盯着他。
庞郁欣赏着他的脸色:“你果然把他蒙在鼓里。”
卫听澜说:“把他卷进来对你没好处。”
庞郁无所谓道:“但也没坏处啊。”
卫听澜深吸口气:“方才为了逼你过来,拿你姐姐作要挟,是我不对。你有不满都冲我来,别打他的主意。”
庞郁诧异地挑起了眉:“你这是在道歉?”
“对不起。”卫听澜尽量放缓了语气,“这样够诚意吗?”
庞郁没想到他道歉如此干脆,反而衬得自己像个恶棍,拿捏着把柄逼人服软似的。
“啧,少来这套。”他不自在地撇过脸,“我可懒得管你俩的闲事。”
卫听澜这才松了口气:“多谢。”
他这道歉完又道谢的礼貌举止,跟祝予怀简直像是一个蛋里孵出来的。庞郁对文人这一套过敏,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谢个屁,你被姓祝的传上了吧?”
卫听澜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抓头道:“有吗?”
庞郁面无表情,转头就走。
君子病竟会传人,可怕得很。
*
人虽散了,但知韫还有的要忙。她安置好庞瑛和颜庭誉后,又回去召集人手,加班加点地布置新任务。
夜深人静的时候,遮月楼的暗探们拿着刷子,提着小桶,在夜色遮掩下倾巢而出,没入澧京城的各个街巷。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澧京城里的百姓们照常早起准备营生。
卖汤饼的老伯收拾好食材,开门要出摊时,被外头的景象吓了一跳。
熹微晨光下,沿街的墙面影影幢幢,依稀可见上头浮现出鬼画符似的的妖怪像,尖牙利嘴,身着官服,正眼冒凶光地冲他狞笑。
老伯大惊失色。
耗……耗子成精了?
一夜之间,澧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都被穿官服的老鼠像占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