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片刻后,卫临风道:“快过年了,最近街上热闹,你要是没事,就多出去走走。”
卫听澜茫然地点着头。
“在京中若是有在意之人,也约着一起,记得给人家买些礼物。银子就从账上支,不够的话我再添。”
卫听澜越听眼睛越亮:“好!”
这是要给他加零花钱、鼓励他出去玩的意思!
第二日早晨,卫临风故意踩着点去演武场附近转悠,果然瞧见他弟弟故技重施,又把德音堵在半道说悄悄话。
卫临风在回廊的阴影里暗中观察,看到弟弟满脸期待地问了句什么,而德音十分自然地点了头。
当天晚上,卫听澜在自己屋里翻箱倒柜,卫临风过来看他时,见他把所有的衣裳都给倒腾了出来,忍不住想笑。
他明知故问道:“阿澜明日和人有约?”
卫听澜把快要塌了的衣服堆往床里怼了怼,支支吾吾道:“约了……约了熟人。”
卫临风又问:“明日午膳还回家吃吗?”
卫听澜小声说:“中午不回,外头吃。”
有出息,不愧是他弟弟。
卫临风满意地拍拍他:“好好玩。”
到了次日清晨,有约在身的卫听澜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梳洗一新,匆匆扒完早膳就出门了。
卫临风在心里感慨着“弟大不中留”,一边享受着难得的清闲,在书房里钻研舆图,一看就是几个时辰。
等他研究累了出门活动,已临近正午。信步走到演武场附近时,卫临风忽然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
“刀拿稳了!木刀都握不住,还想上真刀?”
听着像是高邈的声音,卫临风心中疑惑,转身往那头望去。
高邈的嗓门越发响亮:“让你用点劲,没让你起飞!底盘不稳,今日马步再加一炷香!”
“别啊师父!”
这哀嚎的声音让卫临风浑身一震,诧异地定住了步。
这是高邈的小徒弟德音?
她不是被阿澜约出去游玩了吗??
莫大的荒谬席卷了卫将军的心头,让他对自己身为将领的判断力产生了崩塌般的怀疑。
*
另一边,祝予怀和卫听澜已经到了檀清寺外。
易鸣在山脚处守着马车,因此只有他们两人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来。
冬日山里阴寒,祝予怀特意换了厚重的氅衣,行动有些费力。等终于到了门前,他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这暖耳戴着,竟还有些热。”
暖耳是卫听澜前日特地上街买的,毛茸茸的狐皮罩在脑袋旁,挡风又保暖。祝予怀戴上时,就像被什么小动物捂住了耳朵。
卫听澜觉得他这样子特别可爱,偷瞄了一路,这会儿终于笑出了声:“再等一等,进去了再摘。”
“看你忍笑忍一路了。”祝予怀把暖耳一摘,不由分说地往他脑袋两旁扣,“让我看看你在笑什么?”
卫听澜往后一仰,让他扣了个空,笑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去排队。”卫听澜讨饶地哄道,“人看着还挺多呢。”
祝予怀这才不甘地重新戴上暖耳,和他一道往寺中走去。
檀清寺里挤了不少百姓,都是来看义诊的。有几个小沙弥穿梭在人群间维持秩序,挨个询问患者的病症,然后引着他们往不同的地方看诊。
问到祝予怀时,小沙弥一听说他们来找无尘大师看心疾,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两位施主,确定要找他问诊?”
卫听澜连连点头,又补充道:“人多的话我们可以等。”
小沙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双手合十道:“不必等,请随我来。”
两人跟随着他穿过人群,越过几重殿宇,一直走到了禅房附近。
眼看地方越来越偏,祝予怀有些迷茫:“小师父,无尘大师今日不出诊吗?”
小沙弥欲言又止,实在没忍住:“施主,无尘只是在寺中还债,从来不曾出过诊。”
两人都愣住了,卫听澜问:“还什么债?”
小沙弥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他途径我寺时,说是来朝拜佛祖,实则偷偷刮佛像上的金粉,被住持当场抓住,金粉撒了一地。”
祝予怀和卫听澜:“……”
小沙弥问:“施主当真要找他看心疾?”
卫听澜汗流浃背:“呃,这……”
大哥给他找的这是个什么人啊!
小沙弥摇头叹气:“也罢,我寺无人擅医心疾,两位实在无处求医,就去试试吧——他正在后头扫雪隐。”
卫听澜觑着祝予怀的神情,根本不敢吱声。
祝予怀沉默片刻:“来都来了……去看看?”
于是两人在小沙弥同情的目光中,朝雪隐的方向走去。
*
忙碌了一早上的无尘师父扫完茅厕,灰头土脸地提着扫帚和水桶出来,一抬头,看到面前站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从头到脚裹得毛茸茸的,另一个脸板得像块碑,两人一起站在太阳底下反着光,宛如神兵天降。
六目相对,无尘问:“你们是来赎我的吗?”
卫听澜掐了下自己的眉心。
很好,第一句话就确定了身份。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寺庙,不是青楼对吧?
卫听澜直接开始谈判:“你能治心疾吗?能治就赎。”
无尘很上道:“能治,但得先赎再治。”
卫听澜点头:“可以,但治不好的话我会把你卖进青楼回本。”
无尘大惊失色:“现在的青楼连和尚都收?”
卫听澜微笑:“出家人不打诳语,反之,打诳语的不是出家人。既不是出家人,青楼也能做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