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听澜看着那光,不知为何鼻尖微酸,垂下眼,轻轻应了声:“好。”
德音拿着两根糖葫芦,坐马车车辕上晃着脚。
远远看到走出宫门的祝予怀,她跳下车雀跃地跑过去:“公子!”
她嘴角还沾着点糖衣的碎渣,跑到近前,才认出了穿着官服的祝东旭:“祝大人!”
祝东旭昨日听夫人夸了一宿的德音,眼下也像白捡了个女儿似的乐呵:“哎,叫祝伯伯就好。德音怎么来了?这糖葫芦是给伯伯的吗?”
德音点点头,又往回一指:“是谢大哥买的。他今早翻墙的时候蹬掉了公子院墙上的砖,被曲爷爷给打了出来,实在没办法,专门买给你们赔罪的。”
几人抬头望去,谢幼旻踌躇地站在祝予怀的马车边,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努力咧嘴冲他们笑了笑。
德音小心张望了一眼,遮着脸悄声说:“其实谢大哥还买了两根糖葫芦给我,让我帮他说几句好话,但是我吃完后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公子,祝伯伯,你们能假装我说过了吗?”
祝东旭和祝予怀:“……”
很好,谢幼旻两根糖葫芦打了水漂。
祝东旭干笑了两声,抚须叹息:“不怪你,换做是我,我也想不出能说什么。”
卫听澜一直站在边上,他的目光掠过远处警惕地盯着他的易鸣、龇着大牙傻笑的谢幼旻,觉得那两个傻子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最后还是落到了德音身上。
小丫头看着好像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九隅兄。”卫听澜状似无意地问起,“这丫头……这孩子是你家远亲?”
“德音是我祖母收养的孩子。”祝予怀说着,看向德音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起来,“她自小在温府长大,就好似我的亲妹妹一般。”
哦。卫听澜意味不明地想,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前世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人?
卫听澜看着他们说话,心里莫名地有些气闷。
德音,方未艾,还有除了易鸣以外的那些温府护卫,都是他不曾见过的人。
前世祝予怀十岁那年才离家前往雁安,为祖父奔丧。而这一世为了养那先天之疾,时间足足提早了五年。
祝予怀这一病,病出了许多他难以预料的变数。
这病究竟是怎么来的?
卫听澜拿剑的手垂在身侧,想起前世祝予怀胸前那道致命伤,心中有些惴惴。
他如今这样,是自己害的吗?
德音似乎还有话要说,往祝予怀腿边凑了过来,祝予怀当即从袖里掏出帕子,往德音脸上一糊:“嘴上粘的都是糖渍,快擦。”
德音“哼”了一声,揭下脸上的帕子胡乱擦了几下,又道:“公子,谢大哥说想带我们上街玩,你去吗?”
祝予怀想了想:“去吧。”
离开澧京这么多年,街巷的模样都记不太清了,是有点想去转转。
德音刚要欢呼起来,就听边上有人冷冰冰地开口:“我也去。”
德音迷茫地看了卫听澜几眼:“你是谁?”
卫听澜今天没穿那身玄铁甲,整个人又打理得焕然一新,德音实在没认出来,只觉得这人板着张棺材脸,看起来不大像好人。
祝予怀还在斟酌措辞,就见卫听澜沉着脸自我介绍:“在下卫听澜。”
“噢——”德音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卫小将……”
祝予怀眼皮一跳,抢过帕子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将军什么将军,话本子那事儿还没过去呢!
卫听澜疑惑地挑眉。
“咳,德音啊。”祝予怀转过身,拿帕子心狠手辣地揉着德音的脸,“你这嘴边上还没擦干净,别说话了,我来帮你擦。”
卫听澜:“……”
刚才是谁说好似亲妹妹一般的?
*
离年底越近,年市便愈发热闹,满街芦棚鳞次,摊架相依。
易鸣抱着胳膊,谨慎地跟在卫听澜身侧。
卫听澜冷眼瞥他:“这青天白日的,易兄大可不必防贼似的盯着我。”
“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直觉敏锐。”易鸣眯起眼,“我一眼就觉着你这人心怀鬼胎,没事就往公子跟前凑,逛个街也要跟来,不防你防谁?”
卫听澜冷嗤:“我跟你家公子隔了两步远。你要防,怎么不去防前头那个?”
两人正前方,祝予怀左手牵着德音,右边谢幼旻时不时拽着他的胳膊看这个看那个,三个人有说有笑,热闹非凡。
卫听澜面色阴沉,到底为什么自己只能跟个死心眼的家伙走在一块儿?
易鸣来回比较一番,道:“世子心无城府,光明磊落。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危险吧?”
“心无城府……”卫听澜微嘲,“缺心眼都能被你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二人也算是惺惺相惜了。”
易鸣没听清,警惕地盯着他:“你叨咕什么呢?”
卫听澜轻飘飘地掠他一眼:“你猜啊。”
“你居心叵测,我不猜。”
卫听澜秀口一吐:“随你。”
两人阴阳怪气的这一会儿,谢幼旻排队买茯苓饼去了,祝予怀经过一间货摊时稍停了停步,德音也被吸引了目光,赖在那儿不肯走了。
卫听澜扫了几眼,货摊上摆的都是些木制的刀剑兵器,甚至还有几把小巧的弓'弩,当然都是民间自制的极为粗糙、没什么杀伤力的玩具而已。
德音在一堆刀剑中挑挑拣拣,祝予怀也拿起一把竹削的软弓,看了几眼,又放回去了。
“德音,挑好了?”
德音抱着一把木刀爱不释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