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原因,在于大多数的贤才,未能相中明主,明主不能成大业,贤才又如何能名留青史?
方今天下,既非董卓之后群雄逐鹿,又非赤壁之后三足鼎立,曹丕篡汉立魏,假正统之名而招募北方贤才为之所用,孤父皇以汉室血脉继承高祖基业而招募南方贤才为之所用。
孙权虽曾虎踞江东,但如今势力衰败,早晚都会消亡,纵然孙权尚有悍将死士盘踞左右,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与水贼流寇一般无二。
先贤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孤欲执掌江东,正缺能人贤士为孤所用。周太守智勇不弱于曹休,又割发载义,成孤大事,功名当书之竹帛,为后人敬仰。
若周太守不嫌孤出身寒微,孤欲请周太守出任车骑将军长史一职,待孤执掌江东后,周太守便是新任的扬州刺史!”
周鲂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不论是车骑将军长史还是扬州刺史,那都是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只能仰望的存在。
而现在。
刘封直接就将两个职位都抛出来用于招揽自己!
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
然而,何为知己?
知己不是一句空谈,仿佛了解了自己,而是要拿出实际的实惠,来满足自己内心的欲望。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周鲂,同样太想进步了!
拒绝刘封的招揽?
刘封是谁?
大汉皇帝刘备最得意的长子、太子刘禅最敬仰的长兄、大汉车骑将军、受封燕王、军中战神.
当世权力最大的几个人之一,亲自招揽。
傻了才拒绝!
难道要在今后老了后,来一句“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恩义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明主说四个字:万死不辞!”
不是周鲂不愿跟着孙权,实在是刘封给得太多了!
饶是周鲂心性沉稳胜于常人,此刻也忍不住心绪激荡。
良久。
周鲂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尽力保持平和的心态,作揖一礼:“承蒙殿下信任,若殿下不嫌我才疏学浅,愿为殿下效力,万死不辞!”
刘封大笑,离席扶起周鲂:“有子鱼相助,孤无忧矣!”
之所以会亲睐周鲂,除了周鲂本身的才能外,刘封还看中了周鲂的子孙。
尤其是周鲂的儿子周处,这位的名头可比周鲂要强太多了。
单就“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就流传千百年。
抛开传闻传记的滤镜,周处以及周处儿子周玘都是一时之杰。
周鲂能旺三代,就意味着,只要君王不胡乱猜忌,这就是三代忠烈之臣。
至于三代之后。
刘封也管不了太远。
这世间没有千年的皇朝,只需管好在世百年子孙三代,就足够了。
既然选择了投效刘封,周鲂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直言问道:“殿下真要先取合肥?”
刘封不答反问:“子鱼以为,是合肥易取,还是平春易取?”
周鲂不假思索:“自然是平春易取!合肥城池坚固,极难攻取,即便侥幸取了合肥,还得面临曹丕在淮南、豫州和徐州的兵马反扑。
江东之兵,虽善水战,但不善陆战,得了合肥也难以固守,先前吴王就曾趁着张辽病重拿下过一次合肥,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合肥。
反观平春。
曹休新败,于禁又身处嫌疑之地,即便于禁不会被策反也可用离间计,将其调离平春,以大胜之威攻取平春,易如反掌。
若取平春,则义阳诸关也唾手可得,再据险而守,纵是曹丕派大军来攻,善于陆战的荆州之兵也能固守。”
话音刚落,刘封的大笑声随之响起。
周鲂不解:“殿下,可是我有说错?”
刘封止住笑声,挥袖豪声:“子鱼,你也是骁勇之人,怎也说出‘江东之兵,虽善水战但不善陆战’这等话来?
自古江东多才俊,吴越多豪杰;远有项羽以八千子弟兵横扫大秦,近有孙策数年定江东令曹操惊叹。
春秋时,吴王阖闾与伍子胥、孙武只率三万精锐,就击败楚军二十万大军,更是占领楚都。
不是江东之兵不善陆战,而是江东之兵没有一个善战的王,没有一个可以带着他们所向披靡的王!”
看着周鲂眼中的惊愕,刘封的语气更是铿锵:“只打平春能显什么本事?孤不但要打合肥,还要打寿春!且孤,只用江东之兵!”
真正的王者,即便只有一人一剑,也能有睥睨天下所向无敌的壮阔豪气。
而现在。
在周鲂眼中的刘封,就是这样的王者!
那句“江东多才俊,吴越多豪杰”听得周鲂心潮澎湃,那句“且孤,只用江东之兵”听得周鲂激动难耐。
是江东之兵不善战吗?
不!
只是江东之兵缺一个善战的王!
王剑所指,天下披靡。
强忍内心的激动,周鲂又有担忧:“可江东之兵,未必肯听殿下指挥,吴王虽然同意了殿下的条件,但兵权依旧在吴王手中。”
刘封嘁了一声:“孤能擒曹休,自然也能擒孙权。孙权若想体面,就主动奉上剑印,若不想体面,孤就替他体面。”
擒曹休。
只是刘封平江东的第一步。
先釜底抽薪断调孙权与曹丕联手的可能,然后再借大胜之威向孙权索要兵权。
刘封只是让徐盛、丁奉去劝孙权发兵合肥,可没打算让孙权亲征合肥。
要定江东,夺兵权是第一步,立军威是第二步。
就如昔日在上庸时,刘封夺了孟达兵权后,是需要带着孟达的兵打胜仗,才能真正立军威。
若让孙权亲征合肥。
败了,江东兵士气更是低迷。
胜了,反让孙权立了军威。
以孙权的反复性格,若真让孙权在合肥立了军威,估计孙权第二天就会派人去跟曹丕谈判。
这不是刘封愿意看到的。
刘封要的是独吞江东!
然后带着江东之兵征讨合肥、攻取寿春,真正意义上执掌江东!
而非留个孙权在那暗中搞事。
周鲂恍然。
同时。
周鲂内心也暗暗庆幸,庆幸选择效力刘封。
若执意要跟着孙权,那么孙权势力在江东彻底覆灭的时候,也就是周鲂被闲置的时候。
对于太想进步的周鲂,被闲置是不能接受的。
谁又能真正拒绝权力的诱惑?
肉就一块。
要么当人上人分肉吃,要么当人下人没肉吃。
周鲂,想当吃肉的人!
接下来的几日。
刘封没有离开柴桑,而是让关兴调派了大量的荆州官吏入鄱阳协助周鲂安抚鄱阳诸县士民。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只打不治,很容易被人策反后方。
更何况。
现在急的也不是刘封。
曹休被擒,最着急的是平春的于禁、合肥的满宠等人。
刘封要先等等看,看曹丕会如何应对。
是拿城池换人,还是聚兵来争。
换人有换人的应对,兵争有兵争的应对。
同时。
刘封还要等孙权的应对。
陆逊忽悠孙权的时候,替孙权描绘的蓝图是:曹休若败,孙权就可再伐合肥,再与刘封联手攻打寿春,不仅至尊多年夙愿能实现,还可名震天下。
然而这个前提是:刘封会趁着曹休兵败取平春和义阳,占淮水上游。
而现在。
刘封在柴桑按兵不动,还让徐盛、丁奉将柴桑水军大半都带去了濡须口。
问题来了。
柴桑现在归谁?
鄱阳现在归谁?
没有刘封分兵打平春、义阳吸引曹魏的大军,孙权又如何趁机去打合肥?
不打下合肥,孙权又如何立军威?
换而言之:不仅曹休被诳了,孙权同样被诳了。
故而。
当徐盛、丁奉带着柴桑水军返回濡须口,又兴冲冲的向孙权报喜,以及告诉孙权刘封的下一步战略意图后,孙权整个人都呆了。
“燕王不先打平春?”孙权语气中不甘心。
徐盛不明其意,再次道:“平春如今唾手可得,燕王殿下认为没必要再分兵去打平春,故而先令我等引柴桑水军入濡须口,先取合肥,再取寿春。”
孙权的嘴角泛起苦涩。
果然!
刘封小儿,果然不安好心!
这是在防着孤啊!
孙权已经猜到了刘封的意图。
当刘封和孙权同时攻打合肥时,谁是主将?
很明显。
刘封才是主将!
刘封是燕王又是车骑将军,哪怕孙权头上还挂着“吴王”的封号,也是位于刘封之下的。
苦涩的同时,孙权又有些愤怒。
“名震天下,功成身退”的蓝图是陆逊为孙权勾勒的,现在的情况却跟陆逊勾勒的蓝图不一样了。
孙权,拿不到想要的好处!
“传陆逊来见孤!”
孙权隐藏了内心的愤怒,没有在徐盛和丁奉面前表现出来。
虽然徐盛和丁奉是孙权一手提拔的军中骁将,但观徐盛和丁奉两人言语中对刘封的敬畏,孙权的疑心病又犯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