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看那些话本子上女子向男子表达爱意,都爱送些亲手制的小物。钗子、帕子、荷包、头发。”
“那叫青丝,”付锦衾忍不住打断,“青丝同情丝,这才是这样东西的真意。”
“青丝。”她顺着他说,“反正都是头发,我觉得怪渗人的,钗子我不常戴,帕子一般用来擦嘴,就给你绣了只荷包。”说着展开给他看那针脚——“这是一对鸿雁。”
他纵使前一刻在她眼中看到了浓深的爱意,此刻也觉得她在唬二傻子。
所谓的荷包上面目前只有两颗豆,她大范围地在上面比了一圈,告诉他,“这是眼睛,之后会有头,身子,以及山水。”
付锦衾还给她,“绣多久了?”
“接上打更的活就开始绣了。”
三个月,就绣两颗豆。
她那一百多只木雕都比这绣活先成的。
她看他面露嫌弃,语重心长道,“不得先赚钱吗?养家糊口在先,风花雪月在后,荷包贵在心意,木雕才能卖钱,而且你这个是慢工,慢工才能出细活儿,你看那大殿上宝相庄严的雕像,哪一尊不是花去数年时间雕琢而成。”
“你还真是对我挺好的。”他夸得漫不经心,起身拉她,她却不肯伸手。她跟他呆不够,这次回去了,下回还什么时候能这么坐在一块儿聊天?
她说你抱我回去吧,“我刚那点儿劲儿全用在跟你姐打架上了。”
你是立了什么大功吗?
付锦衾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皮外伤不少,不知道腿伤着没有,难得好脾气了一次,“我扶你走。”
“扶不是也要用腿么,我脚上连双鞋都没有了。”她耍赖。当着他的面把鞋脱下来,做了一个拉弓,两双鞋破空而去,乘风破浪一般摔进雪坑里。
眼前只剩下一双穿着罗袜的小脚,一只叠到另一只上,还动了动脚趾。
付阁主半恼非恼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她倒是从头到尾都坦荡,仿佛扔鞋那事儿不是她干的。
真当他是好拿捏的人了。
他的脾气不容她这么使性儿,一声不响地扔下她往前走,她知道他恼了,歪着头看那背影。
心说你看,恶人自有恶人磨,遇上这么一位脸酸的主儿,实在不肯抱可以打商量呀,她把鞋捡回来不是也行?
她在鞋和追他之间犹豫了一下,开始顺着他的脚印,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走。
枯枝碎石藏在厚雪之下,走两步就要停一停。三九寒月的天儿,地上冰碴子硌在靴底尚有不小的硬度,遑论一双单薄罗袜,几十步之后,他终是在半路上停下了。